一年级教室的课堂上，语文老师正在讲《王二小的故事》，小豆豆听得入迷，仿佛自己化身为王二小，正在跟敌人做斗争。
突然，班主任敲了敲虚掩着的门，生生把故事打断了，她进来跟语文老师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走到小豆豆身边，说：“你爸妈来了，要接你回家！”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悲伤，小豆豆顺从地被老师牵着手往门口走去。
教室门口站着爸妈，妈妈好像是刚哭过，眼睛还有残留的眼泪，爸爸在一边扶着妈妈，神情悲切，一脸严肃。
小豆豆没有觉察出家人的异样，仍沉浸在自己的英雄梦里。
路上，爸妈告诉他，他的外婆快出世了，想见他一面。
小豆豆不太明白去世是什么意思，大概是特别特别想他吧。
没多会，他们到家了。
屋里怎么这么多人？很少的姨妈、姑姑，在外当官的大伯二伯也都回来了，还有邻居，这阵仗把小豆豆吓了一跳，他不敢进屋了。
妈妈拉着她的小手，拔开人群，来到了外婆的床前。
外婆摊在床上，很瘦，被子盖在她身上，感觉被子里空的；呼吸沉重，老远就能听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走开啦！现在就离开她！”小豆豆听到了一句这样的话，他瞧瞧四周，觉得应该没有人与他说话，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外婆那儿。
这个声音是谁的呢？
小豆豆拉了拉外婆的手，想把她拽起来，他本想说句：“外婆起来，跟我一起玩，我们捉迷藏！”而从他嘴里说的另一句话：“外婆，我要离开！走开不愿意见到你！”大声且毫无商量的余地。
这孩子怎么回事？
众人都惊呆，被孙悟空给定住了，一脸惊讶，眼神里透着不满。
此时，小豆豆发现有人在拽着他往外跑，他想挣脱，可是那人力气大，无法抗拒，只能任由那人拽着他离开，尽管他非常想要看看外婆，想和她说说话，想让她跟他讲故事。
他只好捂着嘴，流着泪，跑开了。
他来到了外婆经常带他来的地方，小溪边，外婆喜欢安静地坐在边上，听着溪流声，看着小豆豆玩耍。偶尔听见外婆和着溪流声唱一段黄梅戏，他感觉外婆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比电视上的歌星唱得还好听。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作高官……”小豆豆不知不觉地哼唱起来。
“外婆，外婆，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小豆豆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你外婆快死了！”有一个人悠悠地说，声音有点嘶哑，带着伤痛，不忍听，他也不敢往后看。
他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怎么这么没礼貌。外婆说过，不能说别人“死”。可是他今天学到了死，王二小死了，不见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豆豆一惊，我再也见不到外婆了吗？不，我要外婆！不要外婆“死”！他把自己的头埋在膝盖上。
有人在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抚摸着他的头，非常像外婆哄他睡觉时的样子。他抬起头，恍惚中看到了外婆，可是她正转身离去，他伸手去抓，没抓住外婆，只抓住了外婆留下的一缕风。
小豆豆站起身，疯也似的往家跑。没到家门口，屋里已传来一阵哭声，声音虽然不大，可传到小豆豆的耳膜上，震耳欲聋，他捂着耳朵，只想逃离，可外婆在里面，他要外婆出来，他要外婆在太阳底下晒着，他要给外婆捶背捶腿，因为她喜欢小豆豆这么做。她喜欢，他也就乐意。
小豆豆看见了外婆，可她身上遮了一块大白布，连头都盖住了，只留一缕白发在外面，白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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