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不灭》前序

作者: 安生5050 | 来源:发表于2019-01-11 20:22 被阅读5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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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写的小说里,曾有过一个吞烟碱自杀的老人,并且声称他那个赭色玉石烟嘴的烟袋锅在我手里。有些作家在写作的时候喜欢喝咖啡,有的喜欢玩命的吹电扇,还有的愿意守着一大堆烂七八糟的书来启发灵感,这些都是年轻作家的习惯,大同小异。虽然我感觉自己最多算个写者,更多的时候习惯静谧感伤的音乐,但我说我有时也会捏上点父亲的旱烟叶偷偷抽上一袋。当然,我的这个烟袋锅是我父亲不知道的。每次父亲都会买一斤多的炒烟叶,而我每次回家都会偷偷带点,在我父亲的眼里,我是个不抽烟少喝酒的好孩子,就没必要让老爷子为这点事感到不必要的惊讶了,早已不务正业已是很让他头疼。

    我在那个小说里详细的说了这个烟袋锅的来历,那天那个烟袋锅到我手里时我漫天欢喜,那时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见到喜欢的东西免不了心理痒痒,如果时机恰当,少不了偷鸡一把,一边窃喜一边害怕。

    我也想过要把这个烟袋锅偷来,在小说里我就这么说,在小说里我详细的写了他的房子,他家的石榴,写了一个又一个黄昏和满地的杨树叶,写了他的简单人生,写了他的死,他吞烟碱自杀,那些从他烟袋锅里清理出来的乌黑辛辣烟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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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发现,我的小说里有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在那个十年里自杀的,那时我还未出生,其实那个烟袋锅是我叔叔的,我也是从他那里听来的故事,偷来的烟袋锅。并且我从没有抽过任何一袋烟,虽然我曾一口气吸掉十来只烟卷,但那个烟袋锅我清洗干净(里面的烟碱大部分被那个老人掏干净吞咽,后来我想老人必定很真爱那个烟袋锅,一定把多次清洗出来的烟碱保留,否则一次的清洗量不足以致死)。一次也没用过。

    据叔叔说,那时作为红卫兵的他们去老爷子家抄家,叔叔在外屋指挥,他们去里屋翻腾。叔叔说他在窗户边一言不发的看着一盆仙人掌,而老人看私下没人,就偷偷塞给了他这个烟袋锅。当然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如同叔叔说所说,那么必会有一段“忘年之交”,事实上叔叔也告诉了我大段儿时之事。他说他很喜欢那个烟袋锅,就像我在那个小说里写的一样怀着盗墓的心情。一样的还有,在老人看来,我也好,还是叔叔也罢,都是正常少年,狡谑、顽皮、童心未泯、善心还存。

    当然,在那个小说里这是个大段的内容,很多现在看起来荒谬不堪、痛心疾首但司空见惯的事,在历经那个年代人的小说里俯首皆是,我改编了一些,从1956年写到1968年,最后老人终不堪其辱,吞烟碱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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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我把那个小说编好号,藏了起来。并不是说它不可能被发表,但我不是那个“应该书写”那个时代的人,我不是亲历者,亦不是受害者,不管怎么说我们对于那个时代学会了“啊——那个啥——”或者沉默不语,更多的是学会了我们要“历史地看待——那个——就是这样”。作为比较好的揭示那个时代的中共党史研究室编的《文革解密档案》面世不到一年就再寻不见,所以作为错位时代的臆想者,慢慢也学会遗忘吧。

      所以,我把那个小说放在了抽屉底,我不是亲历者,不是受害者,就做个遗忘者吧。

    作为写作者,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或生动曲折或真情溢泪,或庄厚难辩哲理蕴藉的故事,没有这些意味着你无法吸引读者,意味着你要陷入自封自闭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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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使有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海明威说他讨厌评论者,王安忆亦反感把她归入“女性写作”作家。貌似评论与作品总有那么点距离,我在想即使我把那个小说拿出来,会不会有人评论说我的小说种种,唯独不说老人乃至更多人自杀的背后?严歌苓写过《天浴》,我的小说就改编了其中一个故事,类之而言,仿佛我们除了长叹一息,挥手作别,再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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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狗屁到这里就放够了,我们开始吧,在下面这个故事里我是亲历者,亦是个讲述者,不会让我们难以自视,我们都可以安然看之。

    这是个少年的爱情故事,在习惯里,青春之前的少年是不会有爱情的,所以这是个没有多大意义的小说,所以你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大可不必当真,我们就轻轻松松地过个琐碎的、不是精彩故事的夜晚吧,就像前面我着力说烟袋锅一样……

    这个故事起初来源于乔伊斯的一部小说。名曰《死者》。这是乔伊斯被认为上世纪英语文学最出色的短篇之一。在这篇小说里,与其说在写一个成人的爱情和生活的故事,不如说是,17岁的梦幻。格莉塔的17岁的心上人每每给她唱《奥格里姆的姑娘》,她离开奶奶家的前一天晚上,那个身患肺结核的男孩在雨里浑身发抖,想再看看她,为此病情加重,几天后就死去。

    丈夫加布里埃尔一向为自己家庭的幸福和谐而充实或自豪,妻子早年情感的坦白,让他在一阵妒忌后意识到,和那个年轻人对格莉塔的感情相较,自己的爱情是多么肤浅、苍白。他想到了人生意义,想到了死,“顶好的是正当某种热情在的全盛时期勇敢地走到那个世界去,而不要随着年华的凋残,凄凉地枯萎死亡”。当然,乔伊斯在小说里并不是说活着的人就没有意义,而是阅尽历程后对最初的回望,对最初起点时那份纯粹的怀念和肯定,就像“只有儿童的游戏才是游戏一样”。

    于是,17岁的少年也就是有爱情的,于是即使成年恋爱少年的《洛丽塔》也是真实可信的。于是我们就看到了史铁生《务虚笔记》里那个为了心爱的女孩,每天跑好几里地到她家晨练的少年O。

    于是,17岁的少年的爱也许是值得肯定的。

    于是,这个世界总是应该承认被我们故意抹去的东西。有人说人类之所以成为世界的统治者,是因为几千年(当然熟悉历史的你也许会和我争辩把他上溯的几万年甚至上百万年,你是对的)的智慧“滚雪球”,这个雪球越滚越大,最终盖过了冰川时期那恐怖的雪崩、冰扫全球。但是,我想说的是,人最大的智慧还是学会了自欺,所以我们能衣冠楚楚地回看我们的历史和自身,我们不能为自然和宇宙的所有东西找到科学理由,但可以为我们所有的行为(尤其是非人的)找到解释,然后坦然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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