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过完圣诞节了，我挂满24个期待历（今年用小麻袋）的木头杆子上，期待历空了。本来是个会叫人伤感的场景，却被圣诞卡——一份一份的祝愿，一段一段的诗情填满。
早几年，我寄大量的贺年片回国，节前的信箱里也不断有来自家乡的节日问候。现在，来自家乡的卡片枯竭了，我也没了给家乡写贺年片的心情。微信上或者电子信箱里的那些，花哨、高科技，我看不得。
圣诞节本不要互赠礼物，要的只是分享。分享是这个大节的重点，只可惜人们慢慢都忘记了这份初心。
11月10日，我们喜气洋洋等待光棍节来临可以买打折商品的时节，德国的孩子会提着灯笼，走入黑夜，去有灯火的人家唱歌。听了他们歌声的人家，则会给些糖果让小孩高兴。这个习俗源自于中世纪，有个战士名叫马丁，马丁在11月10日这一天骑马夜行时，看见在寒风中有名衣衫单薄的乞丐，守着一盏孤独的风灯，瑟瑟发抖。马丁于是下马、拔剑割袍（我就奇怪为什么不是把自己的袍子完全给乞丐，毕竟马丁还有制服在身，乞丐可是衣不蔽体），让乞丐分享到些许温暖。这事迹让马丁成了圣徒。后来听传说。那守着风灯的乞丐是耶稣。他用风灯照亮马丁的路，试探他的仁心。
大概是17年前，有人送过我们一本儿童图画书。书里有一名独居的老人，和一个会说人类语言的小猫相依为命。在平安夜早上外出找圣诞树的时候，老人的雪橇翻倒了。老人因此扭伤了脚踝，不能再去林子里拉圣诞树。对于必须有圣诞树才能过圣诞节的北欧居民来说，这可是大麻烦。老头狼狈地回到家，小猫很伤心。老人为了安慰它，就用一根旧木桩子自己钻孔“做”圣诞树。他建议小猫去门外找一些它拖得动的纵树枝回来，将这些树枝插在他钻好的木桩孔中，又叫小猫找出家里所有能闪亮的东西，基本上是羹叉和汤勺这类东西，把它们挂在木桩树上。画本上，那一棵稀疏几根枝、瘦骨嶙峋的“圣诞树”，还有挂在它“假肢”上的餐具炊具，真叫人看了想乐，可也真叫人喜欢。后来，邻居知道了老人的遭遇，都纷纷送来自己家的食物还有木炭，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在老人的屋子里，村民们一起过了一个无比热闹的圣诞节。
我一直觉得，这个故事，是最好的圣诞节的故事，它点出了圣诞节的主题：分享。
第三个降临节时，降临节蜡烛点燃三支，已经很亮了。
今年的第三降临节温暖如春，实在没有气氛。但天黑的时间还是很早，才五点已经天黑了。守着降临节的人们可以坐在烛光旁边，折几个纸星星，裁制几张圣诞问候祝愿卡，用红红绿绿的礼品纸包装起礼物——给人礼物时，是要附送上一张祝愿的卡片的，这张卡片不必漂亮，可是要精心制作。如果没有礼物相送并不那么要紧，一张自己制作的圣诞卡就是一份礼物（画图案很简单，写下感激的文字很难。），因为从选卡，制卡，写字，到寄送的过程里，你一直想着对方，为TA奔忙，这就已经是【圣诞卡】的意义了。我们外族人基本不能理解这里的圣诞卡为什么不五彩缤纷或金碧辉煌。（现在这里外国人多了，轻贱的绚丽卡片从世界各地被运过来，倒是很难找到质朴的圣诞卡了。）
每一家德国传统家庭都会将收到的卡片贴或挂在看得见的地方，向来宾展示它们背后的故事……。我被熏染了这么久，自己也真的看重这些了。
——————————————————————
这个季节里，老城里最老的教堂天天开着音乐会。我们70年代流行的【群众歌咏大会】，这里一直流行着，唱歌最多的季节，当然是每年的12月。德国人在卡拉OK里多半显得不会唱歌，可是教堂的弥撒礼拜里，他们却能够一展歌喉，大放异彩。合唱圣咏并不容易，分声部，得在轮唱时，按卡农啊，康塔塔啊什么的规矩，不被别人带走地坚持唱完自己的那一声部。还要有很专业的领唱者，专业的管风琴演奏者，甚至专业水平的交响乐队。若不是跟着中学交响乐队辗转，我断不会想到教堂这么棒，教堂高高的穹拱，能合成非常完美的音响，不但给管风琴和唱诗班，也给交响乐队和现代小乐队。最后去听的这一场，演奏的是《胡桃夹子》，没有舞台，没有仙子们来跳芭蕾舞，但是有个穿着黯淡格子衬衣、羊毛背心和灯芯绒长裤的老艺人，坐在一把很古老的大扶手椅子里，用平静低沉、磁实有力的声音，讲述一个得了胡桃夹子当圣诞礼物的小女孩，在睡梦中走过一个一个仙境的故事。为他配乐的年轻的乐师们，就像是着了这声音的魔，跟着讲述进入仙境。听上去这《胡桃夹子》组曲仿佛从来不是为舞而谱的，它就是为故事而生：虚幻缥缈，玲珑剔透，熠熠闪光，轻曼委婉。——想起来了，芭蕾正是这样丝丝缕缕，如光如仙的舞蹈吧。
————————————————————————
终于是平安夜了。24日上午，本地电台在超市采访购物者，问对方是不是有进入圣诞的感觉了，被采访者说：还没有，我还在购物呢。
美国那样的圣诞节，德国人认为是狂欢节。德国人的圣诞节是安静的，不做事的，沉思的，轻吟的。经过降临节的四个礼拜的热烈折腾，到了24日的下午，商店关门，街道忽然就都安静了。多年前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不知道圣诞节是这样子的，没备战，圣诞关门两天，我一个人幽魂一样地满大街游荡，希望能遇到一家开门纳客的饭店。结果没有，到处是静悄悄的，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射出温暖的灯光，我就那天觉得自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看着那射出温暖光线的窗户热泪盈眶。想象里面有个穿着长裙，围着围兜的老祖母，正搬出一只大烤鹅，让满桌的大人小孩都吃饱。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