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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兴文县志
之一《平 蛮 碑》
作者:李长春
万历二年(1574年)三月明国史馆修撰李长春(富顺人)撰文。此碑现存崇报祠旧址。碑高3.5米,宽1.9米,厚0.33米。民国十七年至十八年间(1928~1929年),叙府城内加宽街道,于翻修马路工程中发现一碑,当时即将石碑移置公园。据美国人葛维汉(D.C.GRA红泥垇AM)博士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到川南考察,此碑也是李长春撰文的《平蛮碑》,葛维汉将碑文译录于《有关僰人(白人)的历史文献》中。由此得知,李长春《平蛮碑》当为一式二碑,如今宜宾城内碑已不存,兴文之碑仍立于建武城崇报祠旧址。碑中字迹剥落殆尽,碑文载录于光绪《叙州府志》卷16《金石》,光绪《兴文县志》卷6《碑记》和民国《兴文县志》卷30《金石》,嘉庆《宜宾县志》卷48《艺文》也载有此碑全文。现以光绪《叙州府志》为据,全文辑录如下:
明兴洪武二十七年,犍为郡臣以戎僰上变。高皇帝诏设守御所,镇以卫兵,而令犍为自保卫。当是时,经略西南夷有端矣。已上变者再至,始命征讨事。然第檄阃师主之,未尝遣将军,如汉使驰义候督八校尉击破之也。高皇帝威灵,灭此曾不当一剑之任,乃上意姑缓之,示中国广大,不以法尽外徼也。
永、宣而后,魋结耕田者滋众,君长以什伯数,筰马、髦牛祁祁布山谷间。势豪举矣,顾时时盗边,侵略旁小邑,边吏不能谁何,于是议赏赉,议诱谕,或大将军提兵,或中丞、部使者发人徒攻击,盖旋服旋叛,莫得而制矣。
隆庆中,屡起内讧,至号假王,张赤帜,横行僰道上,荼拜毒浸淫,内地且阽危矣。先帝采科臣言事,诏问平蛮状,抚臣条对方略,因徙骁将自黔中入蜀领其事。居倾之,会今上践祚,念先帝北降胡,南平越,见以为惬于志,独释西南夷弗诛,意尚墨墨也。乃拜郢中曾公为御史大夫,行部巴蜀诸郡,属以平蛮之役。制若曰:师出必以大创,毋惮突入,徒袭招纳为名高,以畜乱畜祸为也。繇是阚上降指在摧陷廓清,规恢先帝遗绪。且令蛮夷如汉法若雷霆,一震则糜烂矣。
公至,谋之部使者扶风孙公,因檄下文武大吏,征兵转饷,期三月毕会。又檄冉駹诸酋长,名率所部兵以俟。既如约,躬虔秉钺会师而盟誓:不以蛮夷贻主上忧,失父老子弟之望。以元年五月庚辰,一战凌霄城,破之;六月丙寅,再战都都寨,复破之。僰人失此二险,交臂大折,毋论褫魄矣,乃纠其党人保九丝城。九丝峭崖纶壁,慓捷逼天。缘蹻升者,石受趾不二分,益之排栅列堑,固井重墉,扩弩下驰密于陨空之雨。彼谓汉兵从天降,始擒也。公购死士夜缒取一道上,大军蹑衔而登,奋挺叫嚣,声殷殷撼天地。僰人方枕藉自坚,不虞兵之飞度。自假王以下皆骈首就诛,争蹂躏以死。掳其金鼓、标、弩、牛、马以万计,是在九月九日也。
公复自省其山,睹酋虏薄量,空无遗烬。乃献状阙下,诏晋公副都御史,锡之萌,余爵赏有差。当凯奏至交戟之内,靡不颂天子鸿化神明,威鬯殊俗。而谓公丕创未有之功,为社稷隶也。夫戎北在西陲,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行盗侵驱,习以为业,自古记之矣。乃其地沃腴宜黍稌,马牛畜产视内地倍十之三。一有武断豪寇者,出则鸣钲击鼓,椎牛洒酒召致千百人为高会。会已,辄罗拜下之伏其令。故食肉曳缯之外,有磨旗舞槊,虓阚边邑,徒逞其犷心耳。此可纵其跳梁,贯之不问,或听其诡谰,数借归抚之名,以缓死哉!公所为奋然勒兵,与部使者决策赞谋,要以铲削祸本,席卷云彻,毋余后菑也。间始一再破凌霄、都都寨,军吏多袭道,谋欲引已事为解者。赖公石画已定,率莫能摇也。迨九丝之战,人人自危,非公乘利席胜,驱之必入,孰肯决心死地,足不旋踵哉?功伟矣!功伟矣!
在昔羌零之讨,后将军每图上军册,汉廷议臣初是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宣帝独格众议,一听后将军所为,故羌虏迄以计碎。曩公所上书,上皆手诏赐报,许以便宜;即有下公卿大臣议者,亟言公计可必用,不以始终两辞,等后将军所遇大过之矣!彼所俘斩羌虏及降者不下四万人,较之戎僰称是。而振旅之后,复疏帝陈兵利害,且荐护羌校尉可乘城者。公兹纚纚谭善后事,复请命骁将镇抚其地,勿更他适,毋异金城之画。乃知论议通古今,忧国如饥渴之臣,其握算固自同轨哉!若上英谟睿断,益跨视孝宣远矣!
是役也,公驻师郡中逾八阅月,郡守广陵陈公旦暮奉公画诺。今所列兵事本末,皆其耳目睹记者。故授简内史氏,属之纪伐述勋,垂示罔极云。辞曰:自昔巴蜀,崛起僰夷。辫发魋结,鼓舌侏离。悬崖无堑,雄盘险峨。火耕流种,既饱且嬉。乃揭徽帜,载弄长铍。磨牙吮血,阙剪西陲。砰城擅邑,漂卤横尸。搏战一敝,邀我招撝。狼心狡犷,豕毒淫滋。惟皇震怒,挞伐兴师。桓桓我公,简命筹咨。搴旗仗钺,帅彼熊罴。牂柯夜郎,酋卒分提。凌霄初裂,都都再披。鹿奔鼠窜,凭陵九丝。缒城宵突,一鼓毕隳。枭獍殄绝,魑魅消糜。如朽斯拉,如豕斯驰。疆场既升,士女用嬉。往阻边邀,今辟皇逵。濯濯勋烈,峨峨鼎彝。有嵬有爵,皇则赍之。有奕者土,氓则载之。百千万年,我人永思。
之二《西 蜀 平 蛮 碑》
作者:陈以勤
万历二年(1574年)冬十二月,明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陈以勤(南充人)撰文。此碑现存崇报寺旧址。碑高4.55米,宽2.3米,厚0.33米。光绪《叙州府志》记:“西蜀平蛮碑,在建武崇报寺,陈于陛撰,文已剥蚀。”因“文已剥蚀”,故在府志中无碑文辑录。光绪《兴文县志》和民国《兴文县志》则毫无此碑记载。此碑硕大,如今碑存字泯。今人有将《西蜀平蛮碑》碑误释或误证为明任瀚《平蛮碑》(此碑已毁)者,俱错。经笔者稽考,在曾省吾自撰的《确庵曾先生西蜀平蛮全录》中,载有《西蜀平蛮碑》全文。辑录如下,以正其误:
皇帝缵万年大历服,英明神武,高颖百王,亦越股肱之臣,内谟帷幄,翼宣丕烈洪棱所暨,旃表辫发之雄,卉服雕题之长,莫不溯风仰流,摄摄请命。维是都蛮蟠蜀徼上,凭负险塞,骄蹇自擅,时时猖猘,闯入内地,燔赭我室宇,屠剔我妇子,并边诸邑,数蒙其虐,惋痛入骨髓。
会大中丞曾公以文武俊望,被命镇抚我全蜀。至之日,扼腕叹曰:今上初政,鸿明昭晰,四方万国罔不恭,乃兹小丑,俾为虿尾,以螫吾甿。时维疆臣之辜,且蜀三面濒夷,犷狯者弗诛,他且摇心,殆非威边辑围计也。时巡按御史孙公与公忠义悬合,计谟大同,遂以其事下藩臬诸大夫议,议成辄奏皇帝。若曰:信兹怙乱其亟,徂征之。公乃符下,诸将吏刻期毕集。而简委左布政使罗君瑶计储备,右布政使冯君成能赞谋划,治饷则参政王君宫用、参议沈君伯龙,护军则副使李君江,稽功则佥事周君思充。以万历元年春三月二十一日,公躬如叙州,秉旄钺,誓于师,曰:呜呼!皇帝所为推毂予者,亦维是蜀徼,赤子委于毒焰,将拯之鼎沸之中而凉濯之,尔等懋哉,不则有常宪已。乃谓镇守总兵刘显:尔故尝挥戈从蛮中立功名兹其益,恢乃武,以谢上使过之恩,以无替尔初。谓原任总兵郭成、安大朝、参将张泽等:尔毋析于专禅,其整乃徒砺,乃锐,以佐天讨。谓永宁宣抚奢效忠等:尔世受国如天之福,其竭力膂力,毋二心。显等敬诺,时所籍诸府卫兵,若麾下暮卒,若所征诸土司兵卒,于和垒者十四万人。鸾旗熊旟,朗耀丘甸,欱喷垌野,天声所振,嘽嘽如也,洸洸如也。
公又进总兵刘显计师所向。显谓兵法当揣坚瑕,九丝城贼劲兵所丛,薮难猝拔,而凌霄、都都乃其羽翼,愿奉幕府威略,先立帜此两寨之巅,然后并力九丝。贼无异圈,牢中物也。公曰:善。会谍言,凌霄城为酋阿苟所据,显间诱出,急缚之,因遣别将攻下落豹诸寨。五月初一日,悉众攻凌霄,拔之。公趋进军,焚平寨、高寨。六月十八日,攻都都寨,斩酋阿墨等,于陈夜拔之。时我兵鼓行无前,蛮众死创填槁崖谷,而所虏掠我竟内民自拔归命者,日以千数,由是贼大销沮。初,蛮中酋僄杰者窃号署曰王,而阿大、阿二、方三其最魁黠云。当是时,阿大阻鸡冠岭,阿二、方三集劲蛮守九丝,势甚獗。此两地雄峙相望,中间陇坂幽窕,虺蟠蜿引,必凿空而后可度。而阿大阳欲就抚,与九丝贼阴相结为声援,侦我兵走狭中,两地将翼而击之。诸将詷实不敢进。公密谕显等间持银牌绮币,招阿大,以阴携其党复留马湖、天全士兵牵缀之。而别遣人散招内官、吊猴诸寨。又厚犒遣降酋罗万良等,以为贼饵。于是诸寨蛮咸踡局顾望,而我兵始得专事九丝矣。显乃分大军为五:显自将由黑帽出入其西;成由印坝山入其南;大朝由得穵口入其东;泽由谷爆寨入其北;别遣将由西南入,与显会,以八月初九日俱壁九丝城下。
九丝山形盘礴茀郁,上修广,可容万灶,而四面峭仄绝壁立,蛮中天险也。时公责战甚急,我兵尽锐仰攻,昼夜不休止,而城上酋也殊死撑拒,环其山列栅九环,栅削堑守以枭鸷,藏礧伏弩俯瞰我,垒雨击之,以是相持不下者两旬。前是土司兵调发,习为贼啖,以金帛比,临阵乃逗挠不战,以误我师,师数衄。公知之,豫为檄戒咸胁,息亡敢玩者。又散万金募敢死先登士,士踊跃思奋。九月初二日,效忠自简羿兵剽锐者,夜袭隘尝贼,贼力拒,乃却。初七日,成统所部与酉阳宣抚冉维屏合,贾勇直上,逼凤头山,几至绝顶,贼据扼不能进。然遂掎夺其地为营,贼咸震骇,齚舌相告,以为官兵所未前见也。翌日,雨大注,蛮以日者悍御罢极会雨,又九日捣寨,不虞我兵于,纵酒乐。显逆揣之,阴戒把总吴鲸、周于德、平茶官舍杨正崇,集汉土冲锋兵千余人,夜半传发,秉雨衔枚腰絙攀挽而上。未明,斩守关者,径薄蛮所。蛮醉,惊觉起拒战,会夜蛮中相纷挐,又为我兵冲击之,自残杀蹈藉死者无算。而成、大朝、泽等更合兵噪而前,万旅沸渭,无不人人一当百。蛮不支,大溃,九丝遂破。阿二、方三狼狈逸出,诸蛮麋而入岩箐。我兵席胜疏捕殆尽,余复奔鸡冠拒我师。二十二日,成攻破其寨,阿大逸出,显所部刘綎擒获之。十月十二日,进破母猪寨,把总龚络手搏方三于阵。阿二穷蹙远遁,显麾诸军追至贵州大盘山擒获之。他遣孽亦皆根逐踵系靡孑遗。都蛮悉平。是役也,下寨栅六十有奇,燔营舍七千所;擒斩俘获四千六百有奇,得酋王三十六人,招安三千三百人;拓地四百里;获铜鼓九十三面,为蜀汉时物;他器仗若牛畜不可枚数。
凯闻,上大嘉说,告庙荐勋坐明堂,受其捷。百官毕贺已,乃降诏,晋公右副都御史,荫一子太学生,总兵显而下论功爵赏有差。阿大等成都市。初,戎县以有都蛮得名,公以蛮既平,请于上易曰兴文,并易九丝曰平蛮、凌霄曰拱极、都都曰都定、印坝曰文印、吊猴曰降蛮、鸡冠曰金鸡。内官寨地广衍,气候甚善,即其中列雉为城。上命之曰建武。而环四方填壤,膏沃可耕,遂均田授甿,籍甿为伍,设总兵佥宪坐镇之,隶以府同知一,守御千户所一,社学一。其他寨栅砦筑堡,堡设戍为守。于是文经武纬,牙错棋布僰笮之间,岿然成雄镇焉。
余惟都蛮在本朝已入我提疆为编甿,而逆节兑于他夷,此诚天诛所不宥。然成化间,程司马信、李襄城瑾统武旅十八万,费金钱巨亿计,牵师历载,廑乃克捷,久之又绎骚如故,何成功之难,坏之之易耶!裔是用事者见谓,难定率于徐蠕,望借口于抚,以幸无事,抚之不效,则仓皇兴击而谋,律无所当,迄以兵老财单,靡卒绪业,于是抚与剿俱顿,而贼滋骜矣。公初至,即蒿目奋袂,必欲剪此而后朝食。当是时,蛮已在公彀中,比计定而发所用兵,视曩者大征什减二、三,费不及什一,然卒不淹时日而歼群丑,若刲羊豕举雄关,若摧枯荑,一何神也。微夫精忠岳立英略规运以济,斯勋不亦艰乎?当蛮既平,或谓宜稍树其种落勿绝之。公曰:弦不易则音不调,根株不拔拱蘖将复生。遂决策扫更瑕窳之习,一以中国郡县文法存定之。向者霾曀嶔崎之域,一旦划为文明廓,为清夷自此继继承承于千万祀,亡纤介之虑,又何谋之周而远也!语云:有非常之人乃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公所谓其人哉!余览史册,当唐元和间,淮夷通诛,独裴晋公力襄神断,克清凶憝;而诸葛武侯纲纪南中以辑夷,汉至世世慑其天威。今以公之迹推校前古,其用师英断,法晋公其规廓疆理无遗,策法武侯千古英雄之识,何较然画一如此。而公以书抵余,则曰兹非鄙人之能,乃天子神灵,变化庙堂石画所经营也。诗不云乎,显允方叔,荆蛮来威。又云:王命召虎式辟四方歌成功也。然非宣王建中兴之业,任贤修政,即方虎欲展壮猷奏肤功,其道无繇公之意,盖在斯乎!盖在斯乎!令藩臬诸君来请,余文以旌功代遂悉纪其颠末而摛为声,诗以附采芑,江汉诸什将令。
皇朝义征之烈,铿訇霍耀垂之来裔,匪徒系西人,无穷之思尔。铭曰:
维蜀徼上,夷窟其中。
山川隔阂,自汉始通。
犷彼都蛮,尤怙崖阻。
狎为不惠,毒蔓我圉。
迄兹酿虐,逆命骄天。
狞噬狙攫,谕之罔俊。
我尚包荒,蓄武未究。
彼昏鞫顽,踉跄而斗。
公之戾止,奉扬威灵。
谋维金石,断则雷霆。
露檄上闻,以请薄伐。
皇赫斯怒,锡之铁钺。
公拜受命,靡康厥居。
卜日于迈,以殄凶渠。
乃誓于师,万旅毕奋。
指授群材,如臂斯运。
铺敦义勇,虎贲鹰扬。
朱鍪日丽,玄甲云翔。
天戈一麾,宄魄缩挫。
拟险则夷,摧坚必破。
既翦凌霄,旋芟九丝。
踣被妖旌,树我灵旗。
二三逋孽,忲不慑怖。
左跳右跋,逞其螳怒。
载扬我武,往搤其吭。
或就徽縻,或膏刃鋩。
载搜载犁,如瓴斯下。
难落荧巢,开霄绛野。
乃究乃度,乃城乃隍。
以控衿喉,屹我金汤。
乃辟从榛,树之阃臬。
狼烽既投,桑土斯徹。
乃辑遐尔,噢咻其瘼。
尔安而栖,不逢不若。
厥壤之活,而庐而田,
昔也虎穴,今也龙编。
吉语四流,载歌且舞。
而今而后,橐弓卧鼓。
爰始宣兴,厥日靡多。
倏起呻吟,化为清和。
维公胜算,雨风莫测。
掀曀拨雾,功在漏刻。
捷飞凯布,贡厥蛮賨。
高秩厚阴,以畴乃庸。
公拜稽首,天子圣武。
臣奉庙谟,克宁兹宇。
帝曰忠哉,氓具尔思。
孰是勋劳,而可拟之。
我求古人,维葛与裴。
翦乱定荒,是曰雄才。
公功之烈,载在鼎彝。
公泽之庞,浸于华夷。
朔有燕然,南则铜柱。
我铭西陲,万年之固。
万历二年岁在甲戌冬十二月望日赐进士光禄大夫柱国少傅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知制诰同知经筵总裁国史致仕南充陈以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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