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用所有军功来换我娘的自由身。
万花楼前他迎来的却是装着我娘的一口黑棺。
原本期待的脸瞬间僵住,眼眸嗜血,扶着棺材的手不断颤抖。
棺材里我娘一身死气躺在里面,美艳的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糊着血渍。
原本纤细白嫩的手,弹得一手好琴,如今也是血肉模糊。
“谁干的?”一声怒问。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老鸨壮着胆子,“不,不知道。”
随即保命似的把我往前一推,“这是璇儿生的孩子。”
他发誓要让伤娘的人生不如死,即使高如贵胄,他也要颠覆这王朝,给我娘报仇。
1
我爹是威名震震的大将军,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爹疯了,大将军裴涣之入魔了。
他那日把我娘接回家后,直接带着聘礼去我外公的坟前提亲,承诺会一心一意待我娘,此生只我娘一人。
他明明在笑,但一脸煞气,没人敢靠近。
嫁娶之礼一节不少,风风光光的和我娘行了礼。
将军府满堂宾客,皆是京城豪贵,有拿贺礼的,有穿丧服的,坐在席位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们如坐针毡,脸色都不太好,却没一个人敢多议论一句,也没人觉得他荒唐。
裴涣之行完礼之后,拿起侍从递来的酒猛灌自己两口,摔出去,红着眼指着他们,
“装模作样!一群见利忘义的东西,只会躲在皇城里指手画脚,假仁义,伪忠信。”
他特地指出其中几个,“你!还有你们,一群狗东西,你们都是害死璇儿的凶手!”
当年外公出事,修河款莫名丢失,他们一个个不论真相的弹劾外公,导致外公被斩。
我娘挨个求上门,他们都大门紧闭,再无什么同僚挚友之情,甚至让门童拿扫把驱赶,拿夜壶泼洒她,以表忠心。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平时摆着一副官气儿,此刻没一个敢反驳,甘愿承着裴涣之的怒火。
毕竟他们能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都是裴涣之在沙场拼命换来的,他如今又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得罪不起。
而且裴涣之夜闯皇宫,给我娘我要来了封号,一品诰命夫人,嘉陵郡主,没人再敢看轻她。
裴涣之让他们一个个给我娘的灵位磕头行礼,利剑竖在她的棺前,不磕不行。
所有人都行了礼,规规矩矩。
裴涣之不愿让他们继续碍我娘的眼,直接把人轰走。
原本热闹的府邸只剩一院荒凉,悲恸,连鸟叫都格外的刺耳。
我娘的黑棺还停在大堂,裴涣之穿着大红婚服,站在前面,红着眼看着我娘的灵位。
爱妻王璇儿之灵位,夫裴涣之立。
婚礼葬礼都在同一天。
他隐忍着泪水,攥紧拳头,裴涣之六年沙场拼命为的就是将我娘带出万花楼,但满怀期待,终落成空。
裴涣之忽然伸出手,仿佛看到我娘站在黑棺旁像以前一样向他招手,伸手去碰,却什么都没有,他哭出了声。
原本叱咤疆场的将军,此刻就像一片飘零的树叶,摇摇欲坠。
他稳定情绪,让管家把红绸换成白缎,将军府里里外外挂满了白缎,红事变白事,一片哀鸣声起,纸钱从将军内撒到府外。
路过的人看着将军府黄纸白素,心头一震,都不由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裴将军一身铁骨,竟也折在了女人身上。”
也有人惋惜,“裴将军舍命保国,却没终究保住自己疼在心间的姑娘,哪个男人能不恨呐!”
有知情的人应和道,“谁说不是呢,就差那么一下就...”叹了口气,还是没忍心说下去,只道,“希望裴将军能早日振作,如今皇帝昏庸,举国飘摇,百姓都指望着他,裴将军一倒,胡人的铁蹄立马踏来,到时候我们可怎么活呀。”
我爹娘本是青梅竹马,是众人口中称赞的郎才女貌。
娘说过,我爹这个人特别固执,被他爹罚跪祠堂一夜都没吱一声,却见她一连几天高烧不退,急红了眼,去寺庙求了一天的佛。
她好了之后,裴涣之后怕了好几天,从此她打个喷嚏他都紧张的不行。
我外公出事被斩,娘亲被贬为妓,只有裴涣之上下打点,给了万花楼老鸨一笔钱,“照顾好璇儿,别让人动她!”
在焦头烂额之际,边关危急,胡人频犯的消息传来。
裴涣之想到了一个救我娘的法子。
2
原本文官的他,请命沙场,要用军功换我娘自由。
走之前,他去找我娘,满脸欢喜,“璇儿,我找到了救你的法子。”
战场路远又凶险,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不舍的抱着我娘,“等我回来娶你,定让你风光大嫁。”
那时候我娘见多了世态炎凉,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希望他能平安归来,也就是在那一夜有了我。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裴涣之走后,不要命的在战场拼杀,一身伤,娘没了,也无人知晓。
是他喝多了,在祠堂抱着我娘的牌位哭,我听见的。
“璇儿,我一身的伤,真的很疼,但都没我心里疼,你明明说好等我的。”
他哭完又仿佛沉浸在过去,我娘还活着,他口齿不清,“多得一个军功我的璇儿就能多一分希望。”
直到他成为大将军,把胡人打的不敢来犯,才记满军功换来我娘自由,满心欢喜的去接她,却接来一口黑棺。
夜幕降临,今晚的夜是悲恸的。
裴涣之靠在我娘的棺材旁,一遍遍道歉,“璇儿对不起,我来晚了。”此时他还不知道,他并未来晚,他早来一天,我娘就早死一天。
借着酒意,他蜷缩在黑棺旁彻底哭的像个孩子,丝毫没有白日的隐忍克制。
我小心走过去,一阵害怕从心底升起,我看见了他放在袖子里的匕首,刀锋亮眼,正对着胸口。
我小心把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挂在他身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娘亲说这是爹爹给她的,可以保佑平安。”
他这才注意到我,掩住眸中的痛苦,把匕首收起,半晌开口,声音嘶哑,“你叫什么?”
“念归,念君当归的念归。”
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青筋暴起,抱住我,“小念归以后就跟着爹爹生活,爹爹会保护你,会找到伤你娘的人给她报仇。”
我松了口气,放心的趴在他的怀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身上的衣衫被他的眼泪浸湿,在他的怀中睡着,隐隐听见一道模糊的声音,我心里颤抖,又梦见了娘亲痛心裂肺的喊叫。
2
那日娘接到了爹爹功成回京的消息。
她一贯忧愁的脸那天总是带着笑意,在房间里给爹爹做衣服,“小念归,等爹爹回来我们给他惊喜好不好,你猜他见到你会是什么表情,肯定会呆在那,这是谁家的奶娃子?回过神来会惊喜抱着你,你爹爹力气那么大,肯定会把你举起来,扔在天上再接住...”
我一直期待见到爹爹的时候,他有力的臂膀会把我举的很高。
街对面的小画,他爹爹就经常把他举起来,我让我娘举我,但我娘亲力气小,身体弱,能抱着就我已经费了她很大的力气。
她总说,“等爹爹回来了,会把你举得比小画还高,你爹爹力气大,以前背着我能一口气爬到山顶...”
娘亲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止声,神色焦急,把我塞进密格里,“念归千万别出声,除了你爹谁叫你都别出来。”
一阵人影窜动的声音响起,我透着缝隙往外看。
几个黑衣壮汉,挟制住我娘,照她的胸口打了几拳,拿着匕首一下下划她的脸,美艳的脸顿时血肉模糊。
我娘不断挣扎,却被他们死死按住。
他们拿着钳子,一下下扯掉她的指甲,还捂住她的嘴,只能发出呜咽声,疼痛让她瞪紧眼眸,挣扎,脸上的血流进眼眶却无能为力。
娘的舌头也被他们拔了。
我听见其中一个人说,“杀了就行了,她一个弱女子,这样太过残忍。”
“上面特地吩咐的,别多嘴,小心你的命。”
那人就噤了声,继续手上的事。
看着娘亲凄惨的模样,我眼泪止不住涌出,我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事,只能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浑身颤抖。
折磨声停止,他们拿出了一个药瓶,毫不怜惜的往我娘嘴里倒。
不知给她喂了什么,我娘只能用嗓子发出嘶鸣,然后像牲口一样被扔在地上。
她捂着肚子,蜷缩一团,蠕动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他们踢了我娘几脚,确定了她没动静才离开。
我想看清他们是谁,但都蒙着面,只知道他们动作利落,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我见过他们腰间的令牌,是宫里的牌子。
我听娘的话,一直待在暗格里,直到张妈妈把我找出来,告诉我,我爹来接我了,这时我已经哭不出来了,我没娘亲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娘满怀期待等爹来找她,但下一刻,物是人非。
我在万花楼门口看到裴涣之时,他正颤抖的扶着我娘的棺材,眼中只剩下我娘,直到张妈妈把我往前推,他才注意到我。
眼眸充血,没说什么,只让侍从把我带回去。
那一瞬我心里忐忑,他是不是讨厌我,怨我没有保护好娘亲,因为他看向我的眼神,没有一丝父亲的关爱。
3
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在舒适的床上,被一个悲怆的哭声吵醒。
娘亲是被一群蒙着面的人折磨死的,我害怕见到陌生人,因为我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杀害我娘的凶手。
我睁开眼看到忽然出现在我视线里的人,吓得尖叫,抱着自己往里缩。
“念归,是我,兰芳姨。”赵兰芳红着眼睛看我,表情惊慌,明显也被我吓到了。
随即我听见一道踹门声,是裴涣之,一脸紧张,他把赵兰芳踹到一旁,抱着我,安抚着,“没事了念归,爹爹来了,爹爹来了。”他不断摸着我的头。
见我没事,他转身瞪着赵兰芳,阴狠狠的说道,“你干了什么?”
赵兰芳慌忙解释她什么也没干。
但我非常讨厌赵兰芳这个人,她总是撺掇我娘别等爹爹,去另谋一个好出路。
我让裴涣之把她赶走。
从此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裴涣之的命根子,你开罪了他,他可以不计较,但谁要是让我皱一下眉头,他定会让那人生不如死。
我知道他是为了护住我娘留下的唯一挂念,我眉眼长得像我娘。
他有时候总是看着我出神,把我抱在怀里,肩膀在克制的抖动。
我知道他又哭了。
娘亲并没有下葬,她被裴涣之带去了京郊别院,那是他特意买的宅子,说娘最喜欢僻静清幽的地方。
派着重兵把守。
布置温馨的屋子内,他温柔的看着娘亲,就像他和娘成婚那天。
他要告诉自己成婚应该是开心的,隐忍着情绪,轻轻为娘亲擦去脸上的血迹,怕弄疼了她,格外小心。
裴涣之认真为她换上他多年前就准备好的婚服,握住她的手,脸上带着笑意,温柔的说,“这套衣服你终于穿上了,璇儿,能娶到你,我真的很开心,比立军功还开心。”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念归的,谁都动不了她。”
从别院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我娘,变得很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我知道他已经疯魔了。
4
将军府的大牢里三天两头就会传来痛苦嚎叫,之后就是侍卫抬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出去。
找到杀害娘的凶手成了裴涣之的执念。
他已经私下处理了不少人,手段残酷,都是折磨致死。
朝里的人见着他都是绕道走。
但有的人却非要往上撞。
这天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娘亲的舅舅李成,带着他的女儿李晚。
李晚看到我,瞬间扑了过来,满脸心疼,抱着我,“我可怜的念归,快让表姨看看,怎么瘦了,你还这么小,就没了娘亲,以后可是要遭罪了。”
我觉得她有病,想挣脱她的怀抱,却被她紧紧扣住。
李成对着裴涣之说,“裴将军,晚晚虽然和璇儿是表姐妹,到底也是一家人,照顾念归定会比别人尽心,不如就将晚晚留在将军府照顾你和念归。”
李晚虽心疼的抱着我,但一直偷偷看着裴涣之,观察他的神色,眼含秋波。
裴涣之本就生的俊俏,征战沙场多年,更是增加了他常人没有的魅力。
骑着战马的将军,威风凛凛,京城不少贵女都对他青睐,想嫁进将军府。
都没机会。
李晚一个小小县令之女竟然也敢痴心妄想。
“姐夫我不求别的,不要名分,只想照顾念归长大成人就心满意足了。”说完还装模作样擦了下眼泪。
裴涣之摩挲腰间的匕首,眼冒冷光,半晌,“既然这样,你就留下吧。”
我没想到裴涣之会把李晚留下来,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因为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她说的能照顾好我,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我还没想通这个问题,裴涣之在府里留下一个女人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有人说他虚伪薄情,前阵子那番作为只是装模作样。
传到他耳中他都不在乎,其实只要不涉及我的事情,他都不在乎,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赵兰芳闻讯赶来,脸色难看,指着裴涣之就骂,“裴将军我本以为你对璇儿一片赤诚,没想到你也是薄情寡义之辈,璇儿尸骨未寒,你就纳了新人,你对得起璇儿吗!”
“你竟然相信李晚那种货色能照顾好念归,当年璇儿去求着他们,李成那一家子连门都没开,生怕璇儿祸害了他们。”
裴涣之坐在太师椅上,腰背挺拔,摩挲腰间的匕首,眼神不明,忽然手中一顿,“你若是不放心,不如也留在将军府。”
他要干什么?
我看着他,他眸中不知在思考什么,但我看到的仿佛是来自地府的阴暗。
赵兰芳愣了一下,裴涣之忽然看向她,等着她的答案。
他眼神明亮,握在匕首上的手骨节分明,孔武有力,赵兰芳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脸色一红,没了方才的气势凌人,看着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你,你胡说什么。”
转而又道,“我只答应你留下来几天,等李晚走了,我就离开,毕竟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没名没分的待在这。”
我不喜欢她们,裴涣之却把我讨厌的人都留在府里。
李晚听说赵兰芳也被留在府里,慌神,她端着的热粥忽然洒在我身上。
裴涣之眼疾手快,接住了汤碗,眼底瞬间升起冷厉,把粥摔在李晚身上。
她刚想求饶,裴涣之一脚踹开她。
他那一脚不轻,李晚直接晕了过去,侍卫把她抬回了房间
赵兰芳听说后,去李晚房中嘲讽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李晚醒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就和她扭打作一团,谁也不让谁。
虚伪的两个人才把真实的秉性暴露出来,也给我的生活添点乐子。
其实我讨厌赵兰芳比讨厌李晚更甚,李晚是坏,坏的直接,但赵兰芳却坏的虚伪,披着羊皮的狼更是让人厌恶。
我娘在万花楼的时候,赵兰芳经常来看我娘,她总是说,“胡人多美女,个个都热情又奔放,这么多年,裴涣之还没回来,说不定已经在那安家生子了,你生的那么好看,还苦等他干嘛。”
“你如今的身份虽然不能当大夫人,但是当一个显贵人家的受宠小妾也是有福分,绰绰有余的。”
我娘自家道中落之后,看多了落井下石,虽然裴涣之许诺会回来娶她,但她还是不由渐起悲伤,甚至怀疑我爹是不是真的不要她,去找了美艳的胡人。
她说完我娘,又来说我,“念归你还这么小你爹就不要你了,连封信都没来过,这么可怜,兰芳姨一定会多疼爱你的。”
裴涣之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娘说,“战场凶险,生死只在一瞬间,他知道你的存在会分神的。”
我被她说的伤心了,偷偷离开,去问爹爹为什么不要我。
5
我娘着急,跟着张妈妈一起找我,那天下着大雨,她大病了一场,从此身体就弱了下来,加上忧思成疾,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幸好,裴涣之不是因为喜欢才留下这两个人,他从来不理会她们作妖。
我放心了不少,只是裴涣之对于她们两人的饭菜特意叮嘱过。
皇帝忽然派胡公公来传口信,“昌平公主自从知道璇儿姑娘去世的消息就一病不起,还请裴将军去探望一下公主。”
“昌平公主病了就去请太医,我去看了她病就能好吗?”
裴涣之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继续喂我吃饭。
胡公公顿时一噎。
我抱着裴涣之,“爹爹我要去。”
我知道他说的昌平公主是谁,是那个经常女扮男装去万花楼探望我娘的漂亮姑娘。
除了我爹给张妈妈银子,张妈妈才照顾我娘外,昌平公主也偷偷赏赐很多奇珍异宝给张妈妈。
她偶尔还会偷偷接我到皇宫里玩,在那个人人讽刺我是青楼女娃的时候,她给了我很多温暖,还带我吃了御膳房里我没见过的美食。
我和裴涣之到时,昌平公主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哀痛,眼睛红肿。
见到我,她艰难的撑起身子,连忙让宫女去御膳房把好吃的都拿来。
她看着裴涣之,“你查到是谁杀的璇儿吗?”
裴涣之也不避讳,“只查到几个小喽啰,宰了,幕后主使还没查到,不过念归说杀手腰上挂着宫里的令牌。”
昌平公主放在一侧的手紧握床单,脸色更白。
过了一会儿,又道,“会不会是那个人?”
裴涣之眼皮一跳,他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能让她这么忌惮的,就是当今太子萧恒,但据他查到的消息,萧恒和昌平一向走得近。
裴涣之看了眼她。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我查到当年王大人丢失修河款被弹劾,有他的手笔。”
她看了眼裴涣之,又犹豫着开口,“萧恒一直是心悦璇儿的,甚至在璇儿及笄那日想把璇儿强行占为己有,好在当时璇儿性子烈,逃脱了。”
裴涣之脸色沉了下来。
“按他的性格,被父皇宠坏了,得不到宁可毁掉,我听说杀璇儿的杀手个个都训练有素,能用得了这样杀手且悄无声息的人也只有他”
裴涣之眼眸淬冰,“我会去查,公主还是以身体为重,不要操劳这些事了。”
她一脸担忧,“涣之,那人是心狠手辣之人,你如今虽有军功在身,父皇器重你,但他毕竟是...是太子,天潢贵胄,你斗不过的。”
“我自有办法。”裴涣之依旧肃着一张脸,看着我的方向,但不是在看我,他忽然脸色更加阴沉。
她犹犹豫豫开口,一咬牙,“涣之你做我的驸马吧,有了这层身份,他就不敢轻易动你,父皇宠我,会更加青睐你。”
裴涣之看着她面色不动,摩索着腰间的匕首,在思考什么。
她说完又一脸哀痛,“如此你也能早点为璇儿报仇,也让我能对得起她在天之灵。”
裴涣之看着昌平公主,眸底变化,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似乎是被她恳切言辞打动,他冷肃的脸变得柔和了点。
他忽而坐在昌平的旁边,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纤细的手上。
如此亲昵的举动,昌平公主顿时红了脸。
“昌平,这样太委屈你了,我着实不忍。”
她眼眸含泪,气息虚弱,“我愿意的,只要能帮到你,为璇儿报仇,我就愿意。”
裴涣之忽然沉痛,“可是我对着岳丈发过誓,此生只有璇儿一人。”
昌平水灵的脸忽然僵住。
“爹爹答应她吧,娘亲和外祖在天之灵会体谅你的。”我顺应的接到。
因为我看到了裴涣之给我的暗示。
昌平眼里忽然放出了光,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裴涣之对他的独女向来是有求必应。
裴涣之看着我,宠溺的笑着,“那爹爹就如小念归说的办吧。”
他收起笑容,转身看向昌平,一脸平静,“昌平,你等我去向陛下请旨。”
6
裴涣之抱着我从皇宫回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做娘亲经常做的蒸糕,而是去洗手。
他用力的洗,一遍又一遍,擦掉一层皮还是不停,嘴里还嘟囔,“璇儿对不起,今天情非得已才碰了那个毒妇,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个手指头都不会。”
“璇儿你再等等,我已经知道是谁伤的你,很快我就能把伤你的人全部送下去给你赔罪。”
裴涣之约了昌平几次后,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昌平给了他一沓书信。
他拿到之后先去找我娘,又带着我去给外公上香。
“岳父,您的冤马上就可以明示天下了。”
裴涣之终于去向皇上请旨,昌平公主就在旁边,衣衫稍显凌乱,眉眼含波,娇羞的看着他。
裴涣之跪在地上,说出的话铿锵有力,“皇上,臣斗胆向您求娶福乐公主。”
昌平公主的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相信的看着裴涣之,怎么是福乐?
这时福乐公主进来,随意的向皇上行礼,满脸笑意,“裴大将军要求娶本宫?本宫可是听说裴大将军的爱妻刚亡。”
裴涣之依旧面容冷峻,“是,璇儿给臣留下一个女儿,年纪尚小,需要一个母亲教导。”
福乐公主打量他一圈,笑意很浓,也很放肆,“行,这事儿本宫同意了。”
随即又向皇上撒娇道,“父皇,儿臣念在裴将军的夫人刚亡,未满三年,就不按礼部那套规矩来了。”
皇帝最宠的就是福乐公主,福乐公主来了,昌平公主就黯然失色。
她受不了这样的场面,直接请礼离开。
裴涣之离开御书房后,昌平把他拦了下来,眼睛含泪,着实可怜。
“涣之你为何...”一脸受伤的看着裴涣之。
裴涣之面无表情看着她,“昌平公主,福乐公主比你更受陛下宠爱,她才是王朝最有权势的公主。”
昌平瞬间脸色煞白。
7
没有婚礼,没有登记在册,富乐公主带着两个宫女和几个包裹直接来到将军府。
没人觉得她离经叛道,因为更过分的事她都做过。
民间传闻,福乐公主淫秽宫闱。
裴涣之没出来接她,将军府好像就没有这回事,她也丝毫不在意,跟着下人去她的院子。
裴涣之正抱着我给我讲故事,福乐经过我们的院子时,兴奋的闯进来。
直冲冲的奔向我,捏着我的脸,“小念归,你好呀,我是你福乐姨,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你娘说我叫福乐,多福多乐,让我抱着你,你这辈子就可以多福多乐。”
裴涣之忽然在一旁冷哼一声,示意她赶紧走。
福乐主自从进来一个眼神都没给裴涣之,不像其他女人,嘴上说是照顾我,但眼睛全粘在裴涣之身上。
“裴将军的待客之道可真是让本宫寒酸呐。”
他冷声道,“福乐公主可不是来做客的。”
福乐不想和这个冰雕讲话,撂下一句,“答应的事别忘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涣之越来越忙了,偶尔见到他一次,浑身血腥味。
福乐公主刚开始每天都会来找我,带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儿。
渐渐的她也忙了起来。
两人都不知道在忙什么,每次都是一脸冷肃,只有见到我时才会颜色柔和,笑着问我今天都干什么了。
有时晚上睡着,模糊间,我看见裴涣之,坐在我床边,总是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像是在和我娘聊天,又像是和我回忆我他和我娘曾经的美好。
娘说过爹爹爱给她讲故事,他读的书多,故事也讲有趣大又有道理。
总归我听清了他一句话,“念归,快了,爹爹快给你娘报完仇了。”
“璇儿,你在那边慢慢走,我怕追不上你,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8
不知不觉娘亲走了快半年了。
这天裴涣之在书房教我写字,他的手下押着几个人跪在我面前。
裴涣之温柔的问我,“小念归,他们就是杀你娘的凶手,你想让他们怎么死?”
我看着他们,娘亲遇害的画面瞬间涌现在我的脑海,我身体不受控制抖动起来。
不是害怕,是愤怒。
我含着眼泪,“让他们也经历我娘的痛苦。”
裴涣之跟他的手下示意,他们领会,把人带走,不一会儿传来了一阵阵痛苦哀嚎声。
裴涣之听着声音,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神色痛苦,“璇儿当时得有多疼?”
我轻轻抱着裴涣之,就像娘每次在我难受的时候抱着我一样。
我知道他在心疼我娘,眼眶通红。
但娘的仇还没真正报完,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下属,他们背后之人才是真正仇人。
自从福乐公主嫁给裴涣之,他的官升了一级又一级,权势越来越大,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举国的兵力都由他调遣。
裴涣之也变得越来越冷酷了,两朝元老说砍就砍,皇帝宠妃说杀就杀。
有时我看着他都忍不住胆颤,我怕他走向一条不归路。
福乐公主会抱着我,唱歌给我听,告诉我,“小念归,不要害怕爹爹,你爹爹杀的都是坏人,他在做为民造福的事。”
我不是害怕,只是担心。
我听着她的歌声,心渐渐平静,想起娘亲的歌声也很好听,她会唱歌哄着我睡觉。
她说爹爹以前最喜欢她弹琴唱歌,在落山亭,她边弹边唱,爹爹舞剑,漫天飞花,每次想起来她都笑的很甜蜜。
她和裴涣之相处的时光,是她在那段黑暗日子里的支撑。
没过多久,一个举国震惊的消息传来。
9
北戎进攻,势如破竹,边关失守。
皇帝急忙宣召裴涣之点兵出征。
裴涣之三宣不动,正跟福乐公主对弈,教我怎么下棋。
胡公公来了第五次,裴涣的才慢悠悠的抱着我跟他进宫。
皇帝命他即刻点兵出发。
他却带着我直接跪在朝堂上。
“臣不能领旨。”
“爱卿可是想要什么赏赐?”皇帝摆摆手,“裴爱卿退败那帮蛮人,爱卿要什么,朕就赏你什么。”
裴涣之磕了一个头,“臣有冤要申,这冤不申,臣之心神便被拖累一日,恐难退敌。”
皇帝急忙说道,“爱卿请说,朕定为你做主。”
“臣要状告太子萧恒,虐杀臣之发妻,让臣之幼女年纪轻轻就亲眼目睹自己母亲惨死。”说完便将证据呈上。
皇上看着手中的书信脸色铁青。
“此为一冤,臣还要状告太子萧恒私吞修河款,嫁祸给钱户部侍郎王大人,也就是臣的岳丈。”
皇帝瘫坐在龙座上。
边关战况频犯发来,裴涣之按兵不发,皇帝只能妥协,将太子收押天牢,“现在边关战况为急,裴爱卿可等凯旋之日再审也不迟。”
“陛下,福乐公主如今嫁入将军府,由她代替臣去审也是可以。”
皇帝进退两难再无推脱的由头,只能答应。
10
将军府内,裴涣之并没有点兵出发,而是把自己关在祠堂,对着娘亲的牌位,不知道说了什么,再出来时容光焕发,直奔将军府大牢。
此刻,太子萧恒,昌平公主正惊恐的缩在天牢一角,没有了往日的华贵和水灵。
福乐公主抱着我坐在牢门前的太师椅上,指着里面的人,“小念归,他们就是杀你娘的凶手。”
这时侍卫把赵兰芳和李晚拖了过来。
福乐公主指着她们,“这两人呢就是欺负你娘的毒妇,蛇蝎心肠,待会儿一个都别放过。”
我知道娘的仇要报了,我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
大牢里各种刑具都明晃晃的摆在众人面前,自从娘死后这里不知道飘着多少鬼魂,压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赵兰芳和李晚扑通跪了下来,李晚的腿间有液体流出。
裴涣之抱着我娘的牌位进来,声音冷酷嗜血,“想好了,就慢慢说,没想好就接着想。”
话落,侍卫带着倒钩的铁鞭,抽在了四人身上。
顿时一片痛苦哀嚎声响起,裴涣之皱眉,怒道,“拔了他们的舌头!吵着璇儿了。”
福乐公主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11
守卫第一个拔了太子的舌头。
萧恒被两个守卫架住,无法动弹,只能无力挣扎,哀嚎。
昌平见状浑身恐惧,立刻爬过来拽住裴涣之的腿。
“涣之,念在我和璇儿的情分上,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裴涣之脸色骤冷,“情分?”一脚踹开她,“你还是到阴曹地府和璇儿赔罪去吧。”
这时万花楼的张妈妈被带来,颤颤巍巍。
“说!”裴涣之夜不废话。
“将,将军,当年璇儿生了念归之后,怕把她带在青楼里养,名声不好,就想着去求李家老爷帮忙,说等将军回来的时候会重谢他们。”
“但李家小姐大冬天的,一盆冷水就泼了了过来,念归和璇儿当时一连烧了好几天。”
李晚听到这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她身下水混着泥土,已经脏污不堪。
张妈妈说着也动了情,“可怜念归当时还小,差点没挺过来。”
“当时太子知道这件事,隔三差五就来骚扰璇儿,让璇儿跟了他,他就给念归请宫里的太医。”
裴涣之此刻脸上隐忍痛苦,咬着牙关,把我娘的牌位抱得更紧。
“后来是福乐公主把太子挡了回去,给璇儿请了太医,他这才不敢放肆。”
“至于赵小姐,她总是隔三差五去找璇儿刺激她,璇儿积郁成疾也是因为她。”
张妈妈说完,裴涣之敛住情绪,又是一副冷肃如阎王的样子,狠狠的看着李晚和赵兰芳。
“你们可认罪?”
她俩毫不迟疑扑向前跪在我娘的灵位前,使劲磕头,哭喊着,“我错了。”
“对不起表姐,你原谅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念归的,我来世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
“璇儿妹妹对不起,我不应该嫉妒你,不应该觊觎裴涣之,撺掇你误会他好伺机上位,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想他了。”
她们磕的头破血流,泪和血糊花了她们整张脸。
裴涣之让人把她们拖下去,后来听说孙晚被送到了极北苦寒之地给人家当女婢,赵兰芳嫁给了一个显贵当小妾,八十多岁的老变态,她每天生不如死。
但不管怎样,她们都会痛苦的过这一辈子,因为裴涣之在她们的饭菜里下了毒,隔两天就疼痛难忍,无解。
解决了她们,眼下还有一个关键人物。
12
裴涣盯着昌平像盯一个死物,福乐公主看着她也眼神淬冷。
“是你说还是我替你说?”
昌平看着眼前的局势,裴涣之的态度,已经无法转圜。
反而挺直了腰背拿出公主的做派。
“是,王璇儿就是我和萧恒杀的,怎么样,你就是杀了我,王璇儿她也回不来!最痛苦的人也还是你!”她兴奋大笑。
裴涣之眼里全是杀气。
昌平止住笑声,眼底全是悲伤,“明明是我们三个人,可你从小到大眼里只有王璇儿,从来都看不到我。”
她忽然又愤怒,“她都去当妓女卖身,你还是不放弃,她到底哪里好?”
昌平看着他,“她哪里好我就毁了她哪里。”
“其实杀死她的不是我,是你!”她狂笑,“我本想再留她一段时间,但谁让你这么快回来的!”
“我知道你一回来就会娶她。”昌平阴狠狠的说道,“我在你回来的前一天杀了她,你喜欢她的脸,我就划花她,你喜欢她弹琴唱歌,我就拔了她的指甲和舌头,看她还怎么勾引你!”
她又得意的看着福乐,“你那么想帮她,呵!只有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你就是给张妈妈再多的珠宝又有什么用?她一个贱籍怎么斗得了皇家。”
福乐冷冷的看着她,翻了个白眼,继续逗我。
裴涣之此刻周身气场,像是来自地狱的阎王,“找一个手熟的刽子手来。”
施刑前,昌平最后只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13
“我送给璇儿的玉佩在你那。”
昌平冷笑,“原来如此。”
裴涣之送给我娘的玉佩有他特地设计的玄妙之处,特定时辰和角度的阳光下可以看到他和我娘的名字。
本来裴涣之查到的是太子和那位,但昌平公主病的那天,他正好看到了一束阳光投影,照出了他们的名字,是我娘在天之灵保佑裴涣之找到杀她的凶手。
昌平被刽子手一片片削掉了手脚,毁掉了脸,但留着一条命,让她看着萧恒的施刑过程。
北戎的兵马濒临城下,皇帝催促裴涣之点兵出发。
裴涣之和福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太子和昌平押到朝前。
皇帝认真看了一下才认清是谁,顿时脸色惨白,手颤抖的指着裴涣之,差点背过气。
但国难当前还需要裴涣之退敌,只能强撑着看下去。
福乐瞥了一眼皇帝,拿出证据,一一列出他们所犯的滔天罪孽,违伦常,乱国纲。
裴涣之抱着我站在福乐旁边。
福乐声音响彻大殿,
“太子无储君之能,一罪私吞修河款,嫁祸王大人,致其被冤斩,妻女被贬为贱籍,二罪荒淫无度,虐杀臣子之妻。”
“昌平公主嫉妒成性,一罪与太子合谋,诛杀臣子之妻,二罪淫乱宫闱。”
皇帝的贴身太监,正给他顺着气,福乐淬着冰的目光扫向他,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
皇帝被她看得身形一顿,心底凉气直升,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14
福乐公主一字一顿,“当今天子昏庸无道,违背祖宗训诫,扰乱皇室血脉,将野种认作公主,他,与昌平公主淫乱宫闱,包庇太子私吞修河款。”
皇帝当时知道是太子拿了修河款,才急忙下令,未查明真相就斩了王大人。
福乐说完看向朝下臣子,“昌平公主并非皇室血脉,是静妃与她进宫前的情郎所生,皇上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他贪图静妃貌美就认下了这位公主。”
“静妃年老色衰,他冷落静妃,觊觎她的女儿,就是我们的昌平公主。”
福乐愤怒的指着皇帝,“我母妃就是发现他们苟且才被这个昏君活活烧死的!”
据说福乐公主就是在她母妃死后才性情大变,离经叛道,皇帝兴许就是因为这事心存愧疚才对她纵容无比。
朝下大臣议论纷纷,不敢相信,当今天子竟然能做出这等糊涂事。
皇帝一口气没顺上来,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没过几天,皇帝的贴身太监胡公公朝满朝文武百官宣旨,将皇位传给福乐公主,圣旨刚宣完,皇帝咽了气。
将军府内裴涣之看着福乐,“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裴涣之在福乐的帮助下权势一步步增大,他杀了静妃,皇帝没问责一句,他斩了当时弹劾王大人的太子一党,皇帝也说,奸佞之臣,当斩。
福乐轻笑一声,“答应你的事我也做到了,可你还欠一件。”
当时裴涣之主动接近昌平,从她那拿来了太子私吞修河款的证据,但单凭这,动不了太子,皇帝依然会包庇他这个荒淫的儿子。
这时福乐主动找到裴涣之,愿意助他杀了太子和昌乐。
她给他权势,而他助她揭露皇帝罪行,坐上皇位。
15
福乐登基的第一天就下旨将前太子和前公主的罪行昭告天下,午时三刻在成武门下斩首。
刽子手刀落的那一瞬,两个苟延残喘的人才彻底断了气。
这一天裴涣之在祠堂待了一天。
第二天点兵西征,其实早在战报传来的那天,裴涣之就让离北戎边境最近的一支军队去支援。
裴涣之自掌握天下兵马之后,在各处边界建立了一套屯兵制度根本不需要在京城点兵。
两年后裴涣之彻底平定了胡人,他答应福乐的最后一件事终于做完了。
回京后他将兵权全部交给福乐,那一天他和福乐在御书房呆了很久。
他回来后每天都陪着我,带我骑马,带我爬山,累了他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他会每天都给我做很多好吃的,这些也都是娘爱吃的。
一个月后,富乐把我接进了宫。
临走前爹爹摸了我的头,“念归,你要习惯没有爹爹的日子。”
我没有抵触,没有不舍,笑着答应了。
进宫后爹爹从不来看我,只有过年时,他会在年前半个月,进宫把我接回来,骑马,射箭,写字,投壶,过完年,福乐就来把我接回去。
我每次都笑着回去,没人知道我偷偷在房间里哭,然后当做没事一样,继续在宫里过完这一年。
最后一年,裴涣之看着我,摸着我的头,就像他送我走的那一日,笑着说,“念归,你终于长大了。”
我也笑着看他,“是啊,我长大了。”这一次我率先走在他的前面,寒风吹红了眼,我长大了,时间到了。
终于在我及笄的日子,福乐封我为公主,给我挑了门好亲事。
我告诉裴涣之,“那人很好,就像你对娘亲一样,我生病他会心疼,累了他会背着我。”
他笑了,“挺好,我就放心了。”
成婚那日,我从皇宫出嫁,他赶来了,亲自背我上花轿。
透过轿帘,我偷看他,他正看着轿子离开的方向,他笑了,那笑是解脱。
第二日,侍卫赶来禀报,“将军走了。”
16
眼泪瞬间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一天还是来了。
裴涣之和我娘成婚的那日,我听见他靠在黑棺上和我娘说,“璇儿等等我,等我把念归养大就来找你。”
我直奔京郊别院,裴涣之躺在我娘身旁,此时我娘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裴涣之侧躺着,头贴着她,手覆在她的身上,神色安详。
我早就知道是这样,他把我娘停在这时,我就知道。
他特意把娘的棺材做大一号停在京郊别院,就是不想让她孤单的走,一个人被埋在漆黑的地下,他要和娘葬在一块。
我如他的愿,将他俩合葬,每年都会去看他们,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相公对我很好,就像爹保护娘你一样,他也一直保护我。”
福乐当了皇帝后一直很忙,先皇留下太多烂摊子等着她去收拾,但得空了,她也会来看我,或者我去宫里找她。
她也会摸着我的头,说道,“你是朕唯一的公主,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我们都默契的没提过我爹,也没提过爹爹当年在御书房和她说了什么。
但我见过她自己一个人饮酒,看着月亮,“没想到你还是走向了这条路。”
总之,我过得很好,就是夜深人静时忍不住流泪,相公不会多说什么,就抱着我,轻轻拍着,直到我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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