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见字如晤。好像从未正式地与你打过一场招呼，每次都那么着急地讲述着自己的心事儿。不吐不快吧。实际上，我把你当什么了？这是不止一次我在思考的，每一次在写信前我都试图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接着往下讲，所以，曾经你是“我”，是我的旁观者，是我的见证者，是我的倾听者……这一次，出奇的好像我并那么急于寻找答案，又或给你一个恰当的位置，关系的，立场的，利益的……
如此一来，你可能在接下来我的讲述中会有所迷糊。甚至，我丝毫不怀疑现在你已经迷糊了。只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说，我决定了，我不会再继续像往常一样，想象有那么一个观众，我也不会想象你是我的什么人……至于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我在表演给谁看呢？并没有那个人。不是吗？
我是说，如果都不注重对话人的感受，那么，对方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就像某种冒犯、不尊重、不平等的对话，其结果如何呢？能形成交流吗？会有所增益彼此吗？如此一来，好像也就没必要对话了，不是吗？
假想有那么一个人，他在听，他想听，他希望了解我，然后，我就可以放心地说，大胆地说，安心吐露，继而好像我成了渴望被理解的人……这与我的初衷是相悖的。
我并不是要让自己成为另一个别的什么人，尤其是通过写作，或者写作的原因，并不是。当年兴许是，但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这是写作过程中的发现。
实际上，从另一个角度讲，我的想法也没错。我相信任何一个人写作的动机之一都包含致力于成为更理想的自己或者说重新塑造自己。但如此一来，太清浅了，太缥缈了，也太虚妄了。这样的动机或企图又或目标，脱离了实际。就像于胡说八道中不知所云，这样的东西写出来，或者说这样做的人，又或者是企图仅通过写作就想实现目标的人，很快就将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很庆幸的是，我写的时间足够久，近十余年。能坚持下来并不值得歌颂，真正叫我感动和感怀的是习惯的养成。它是贯彻生活的。
你可能会好奇，明明是关于写作，怎么又贯彻到生活了呢？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也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是说，当我的生活中有了写作之后，然后在不写作的时候，也就是生活本身。那时我遭遇的种种我将不再着急地给它“盖棺定论”。所以，我会承认自己的无知，我也承认自己的有限，我更承认自己是偏见的，但是，没关系。因为我知道，这些都只是过程中的遭遇（这并不是不可纠错，更非说以后也必定会重蹈覆辙）。是的，与此同时，因为我不注重过程的缘故，我对于结果本身也是不进行设限的。如此一来，可以说的就很多了，可以去发现，可以去观察，可以去反思，还可以去想象和探索……我是说，好像只要抓住了“初衷”，又或连这个也没有，依旧不影响我继续写作。
就是这样，因为有了写作，于是好像多了一种选择，多了很多的思考的时间，多了从容，也多了耐心，包括变得情绪稳定、情感坚定、信仰笃定了。
也就是说，虽然是遭遇了这种种，但我还可以将它们记录下来，我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甚至是另一个世界去梳理它们，我还可以对此进行“加工”处理，并且，当它们落成文字之时，我好像又一次“体悟”过了，这一次的我比“事发”时作为参与者，还可以加入旁观者的角度，还可以是理性的、积极的、乐观的，并且是作为展望未来的“我”。往往就是这样，写完就算数，写了就是了，至于作品，内容，说法，事实……我是说，真正影响我们的更根本的从来就不是事实本身，而是我们对事实的看法。一旦我们的看法可以被扭转、可以被改变，一旦有了这个发现，似乎情绪和情感，似乎紧张和焦虑，似乎对错或是非又或善恶，都不再只是作为当事人的只此一个的立场、观点、看法。至此，我依旧是自由的，从始至终。
诚然，你可能会好奇，如果有非议，有批评，有嘲笑，有质疑，有各种负面的看法，当如何？没什么差别啊！我会告诉你，这些东西一直都存在啊，而且自己要比别人更“严厉”得多，所能想到的也只会更多。因为，从始至终，自己既是参与者也是收获者，既是记录者还是“评论家”。但，是否你忘了，我们又不是就此“封笔”！——我是说，只要你变得越来越好了，过去的那些问题还会是问题吗？
当然，我并不建议怄气、赌气、拼命、努力式的盲目而冲动的“仇恨”。相信我，除了你自己会如此长久地耿耿于怀，不会有别人再如你这般“记得”。
如果还有什么要说的，那大概我会说，写完了就没我啥事儿了。是的，这就是我的态度。在写时，它是我的“孩子”，我尽量塑造他，成全他，呵护他，甚至是偷摸着培养他。而一旦放手，他已经是个“独立”的大人了。他接下来的遭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仅仅出自于我，我就应该承担全部责任吗？要是这样，那大概什么都不必存在了吧。就像铸造刀的到卖刀的人和买刀的人再到用刀的人……
你可能会说，不一样，那是你的思想，是出自你手，是经由你才有了他。我想说的是，那又如何呢？那不过是过去的我，当时的我所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我在当时就只能做到这一步……我从没说过我是天才，或者我是完美，又或我是圣人？我只是作为一种表达，一种梳理，一种偏见，一种本身有限、表达也有限的存在，仅此而已。就像误读者和文字原意再到原句本意，尽管认为存在引导或刻意引导或有意引导的倾向，然而，谁又能说就一定不被误读呢？偏心的人看世界本身就不全，何况偏见的我，既然你认为自己更高尚，更伟大，更杰出，祝好！谢谢你，但请不必教我。毕竟，我并不致力于成为另一个任何一个不是我的人。
或者换句话说，为什么不能是这样呢？
我当然知道很多人眼界开阔，博闻强记，包括具备各种“专业”或“权威”或成绩或地位等各种资源，然后，他们在其中或有或无自己的位置，私以为这是证明了什么，再然后，好像就有了某种“权力”，话语权，甚至是不对等的诸多条件，继而，妄加揣测，肆无忌惮，且自以为是，偏还无可救药……话说，谁的世界里，谁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不是这个逻辑？否则，何以有了诸多荒唐且荒诞的“附加”言论呢？
要知道，如果只知道按照历史的说法，而不是发展的看法，什么事儿，什么人都做过什么，且还都做得那么好，这样的数不胜数，但影响进步和继续发展了吗？
如果拥有什么就必须做点什么，如果是什么就只能是怎样，如果天才就必须是所有领域的天才，那什么是什么大概是最无有争议的了。但你知道的，就像我并不觉得会心算的人就一定比会使用计算器的人更聪明，实际上，反而是计算器最节省时间且更容易达成共识。因为你可能确实聪明，但似乎我也只需要掌握聪明人相信或者是愿意相信什么，那就可以达成共识，而不必是：我得和你一样聪明。
如果你是因为是“谁”说的而选择要不要听，我大可以认为你真正想听的是别人告诉你如何成为他，而实际上，关于这一点永远不可能复制成功。且，很可能你因此失掉了人生中珍贵的一次学习和成长，也就是重新认识自己和塑造自己的机会。
我可以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受其影响，或被其感染，又或是他就是原因，但请相信，虽然因为他，却不必为了他。不仅是成为不了他，更重要的是，别人已经有人做了，而自己只能是自己去完成。
是故，没有位置也好，没有关系也罢，甚至是不存在利益，不存在意义，不具备价值，不具备什么“好”，但别忘了，价值从来不是自我认可，就像人往往高估或低估自己，你就这么放心将自己交给自己的“头脑”，又或者多么愚蠢的将人生托付给他人，还是一个不可能了解自己的人？人对自己的认识尚且不可认识完全，对于他人呢？如此一来，为什么要呢？
我是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呢？
陈丹青先生说：“眼界开了是很糟糕的一件事，从此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你从此知道自己在当中是没有位置的……”当然，他还说过，“艺术需要那样，非常愚蠢，然后非常固执、倔强，就是非要做到”。而我想说的是，不要让已有的、现有的就认定为是唯一的，可靠的，必须的，要知道——“整个自然界，从最小的东西到最大的东西，从沙粒到太阳，从原生生物到人，都处于永恒的产生和消逝中，处于不断的流动中，处于不息的运动和变化中。”
我是说，我们都曾为了一个又一个的瞬间而活，最容易忽视的也恰恰是如此，但还可以主动，始终自由，且本性具足……“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既然如此，何必在意呢？就像我多年的座右铭：“你的真实身份并不需要你去证明它。”
最后，因缘和合，感谢，祝安！
谢丹儒
2024年3月24日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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