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象,如果我真的一个人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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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英语老师,她让我去她家里上课,我答应了。原先我以为她是有先生的,去了才知道她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房子很小,进屋就是厨房,然后就是一个小客厅,最里面是卧室。可是房子虽小,却也很精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卧室里摆了张床,还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摆了些书,也挂了一些佛珠和手链,窄窄的客厅里有一台电视和一张桌子,我们就在那张桌子那上课。她有时候会给我讲她家里的事情,看得出来她和父母和姊妹关系很好。
她一个人,也能把生活过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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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一月份,学校放假后,我只在家短暂地待了三天,就坐飞机回了北京,因为要上英语课。回去了之后,宿舍楼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还好我对门宿舍的朋友还没有回家,我才得以见到个熟人。我俩聊天聊到了快午夜12点,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上课,便和她互道晚安,洗漱后便睡了。第二天还不太愿意起床,不过必须要起了,否则就迟到了,第一天上课我不想迟到。那天着急,早饭只是在宿舍楼下买了面包,带到公车上去吃。
我上课的教室比较小,还算合我的意,不过人坐得就比较挤了。我不喜欢新环境,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是完全陌生的,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很难集中精力学习,所以整个人还是有点压抑。中午下课了,自己出去找地方吃饭,那附近我不熟,只能随便转转了,找到一家超市,里面卖各种即食餐,我买了个卷饼,但不想回去吃,店里又没有座椅,我只好躲在角落里站着吃完。
第一天上课便是英语听力,四科里面我听力最不好,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或许我天生会屏蔽听力这方面的音频信号。可能是因为受了听力一天的折磨,晚上下课之后我很崩溃,心情很糟糕,但爸妈也没法来接我,我也只得坐公交回学校。那趟公交好难等,我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来,北京冬天还是很冷,风吹得很厉害,我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依旧很冷,肚子空空的也很饿,好不容易来了辆车,人还有点多,没有座位。下了车后,我走在天桥上,吹着冷风,只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眼泪也止不住地留,还好那时天已经黑了,在街上流泪也就无所谓了。回去之后,食堂关了门,只好又去超市,买了泡面,带到画室去吃,平时最爱吃泡面,而那时吃起来只觉得自己是个孤单可怜的人。如果在家的话,或是朋友还在学校的话,兴许我的心情还会好一些。只是独自在北京,要上课,要写作业,还要照顾自己吃饭,总觉得忙不过来,要是在家就好了。
不管怎样,流过泪后,心情还是会好些,第二天还是要整理好心情继续上课的。
或许是经历过了,适应了,第二天好像坚强些了,没那么痛苦了,甚至有点感受到课堂上的一些愉快了,还算是用那几天认识了一些有趣的人,还有,我座位旁边的女生也是大连人(上课座位是固定的),熟悉了之后,也能聊一聊心情,心结也算是解开了些。
刚上课的第四天,我偶然在微博的热搜上看到了北京有两例感染了肺炎,当时还没有说是新冠病毒,我也并没有在意。当天晚上,在大连的姐姐给我发了微信,告诉我要戴口罩,说北京出了两例,我答应了,也把口罩找出来了,只是之后连续两天我都因为早上着急出门给忘了,快出校门才想起来,不过心里也抱有侥幸,想着没事儿,就去坐车了,那个时候戴口罩的人也不多。
第七天,也就是最后一天上课,之后就是过年要放假了。或许是因为几天下来压抑的心情,那天下午快下课的时候,感觉心跳很快,胸腔也有些闷,只想着快点下课。那天,教室里已有敏感的同学戴上了口罩,虽然只有一个。回学校的车上,我坐在了二层,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终于可以过年放假了,而且妈妈明早就到北京了。听到车里的提示语音,下一站就到学校了,我就提前从二层下来了。因为左侧有挡板,我看不见下面人的脸,只有衣服;等我能看见脸的时候,看见了口罩,那个把着扶手的阿姨戴着白口罩看着我,估计她心里一定想这孩子怎么不戴口罩吧。突然,我有些紧张,不太敢呼吸,直到下了车才大口地呼吸,回宿舍的一路上也有没戴口罩的人,我见了他们就屏住呼吸,从他们身边尽量快些走过去。
不知怎的,回了宿舍不久便有些冷,不知是因为我脱下了外套,还是因为室内没有暖气,我坐在宿舍的床上,感觉腿也突然冷得哆嗦了一下,手也冰凉的,虽然我平时冬天手脚都是凉的,但在那个节骨眼上,还是很害怕的。那天宿舍楼里几乎是没有人了,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宿舍里也没有人,越想心理越害怕,也越感觉手脚冰凉,就害怕地赶紧盖上被子,想着或许盖上被子暖和了,手脚也就暖和了。我一边躺着,一边看着微博,热搜全都是和疫情有关的,那时候总是报导感染人群的病症,感冒、发烧、头疼、手脚发凉······本来就害怕,看完之后更害怕了,没错啊,我现在感觉浑身发冷,手脚冰凉,我是不是也感染上了这个病了,我就要死了。就这么想着想着,心里就崩溃了,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越那样想,就越觉得呼吸困难,忍不住要抽泣。本来还想跟妈妈说,让她别来了,我去住酒店。妈妈担心我没有饭吃,告诉我她和弟弟会小心的,我一直嘱咐她一定要戴好口罩。我原本不想让妈妈担心,一直忍着,想坚强一点,但后来实在害怕,就躲在被窝里给妈妈发消息说,妈妈,我害怕,我也是觉得冷,缩在被窝里,手也是凉的。妈妈一直安慰我说没事,是想多了,叮嘱我多喝水,贴热帖,或者去泡泡脚。我很害怕,跟妈妈说,要抱抱,妈妈发给我一个抱我的表情包,当时忍不住就哭了。在北京一个人的时候,虽然知道妈妈仍然在我身后保护我,可依然感到恐惧,在我感到害怕无处可逃的时候,好像只有妈妈可以做我的保护伞,她的一句没事儿了,我就真的觉得没事儿了,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因为身后还有这样一个人,好像只有她可以给我这样的力量。
妈妈还跟我说弟弟睡着了,她带给我了爷爷做的丸子,还告诉我早点睡,不过我根本睡不着。从床的楼梯下来,到箱子里找了热帖贴上,热贴是跨年的时候别人给的,不过那天没有用,想想也很谢谢那个人。回到床上之后,又开始拿起手机刷微博,一看到有关症状的条目就点进去看,看得害怕却还在看,不过在评论里找到了“组织”,我想这也是评论的好处吧。评论里有好多人都说,明明没有得病,却把哪些症状硬往自己身上套,也说自己头疼,手脚冰凉;看到有这么多人都是这种反应,觉得自己或许也是自己吓唬自己吧,决定不看微博了,就找了一个电视剧来看,分散一下注意力,看了没多久,困了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已经很晚了,本来还答应妈妈去车站接她和弟弟,现在只能去民宿找她了。我收拾了些行李,带了戴尔的小电脑,把游戏本放在了宿舍,心想反正还会回来的,谁知后来学校封了,东西拿不走,电脑五月末才找到人帮我寄回家。下了宿舍楼,跟宿管阿姨说了再见,就往学校西门走了,一路上也是几乎没什么人,基本上大家都在家了。
去往民宿的那条路没走过,一直跟着导航,它给我带到了一个有点破旧的居民楼面前,我给妈妈打电话,她说她下来接我。等了有一阵子了,我就盯着那个大门,好几个人出来了,但妈妈还没出来。突然,头戴棉帽、穿着有些笨拙的妈妈出来了,走下了楼梯,我走上去,抱住了妈妈,说我害怕,她打趣地说哎呀至于嘛,然后就带我进了那栋楼。进去的时候,一个爸爸带了他幼小的女儿出来,两人都没戴口罩,我劝了一句还是戴口罩吧,那个爸爸说没事,然后就走了。进去之后,坐电梯,电梯里面阴森森的,我总害怕它突然坏掉。出了电梯,才发现这栋楼布局好像也挺老的,它有一个一侧开窗的长长的走廊,右边则可以直接看到住户的窗子。
妈妈用钥匙打开了门,进去后看见弟弟已经脱了羽绒服,妈妈用水壶烧了醋,又在抹布上倒了些酒精,想给屋子消毒。她擦了一会之后我就接过来,继续擦,擦了门把手、门框、桌台、椅子,能擦的都擦了,最后还把羽绒服外套也用酒精擦了消毒,这才放心些。我围着屋子转了转,看到地上有好几个泡沫箱子,里面都装着吃的,他们还拿了一个行李箱。我问妈妈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多沉啊。她说,带过来给你吃啊。我有点心疼,也有点不知所措,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背包、拎行李,还拎了这么多泡沫箱,心里叹着气,不知说什么好。打开了泡沫箱,里面的确有我爱吃的,小姨给带了一份甜点,还有爷爷炸的萝卜丝丸子,还带了鱼和虾,还有小橘子,我和弟弟都没有吃早饭,狼吞虎咽地,没几分钟都吃完了,家里带过来的真好吃。妈妈还带了一柱香,她用火柴划了火点香,插在了小橘子上,她说香还是要烧的。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那头顶发红的那一柱香,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哦对,那是在家里才会有的感觉。
下午本来想去故宫,结果说下午三点不能进了,于是就在周围逛了逛,还买了关东煮,弟弟一路上总给我拍照片,可以说他拍得不错,我都比较满意,我也给他拍了一些,在没人的地方,我俩都摘掉了口罩,让妈妈拍了合照,这时候我倒是活泼了一些,没了前几天的痛苦。
因为订民宿的时候说是这里可以做饭,妈妈就买了一个小锅,我们拆了包装之后都乐了,它可真是一个“小”锅。这个小锅功能还挺多,外面大一层的可以煮东西,上面套了一个小的平底锅,那锅也就比我的手大一点,自带了一个加热器。虽说这里可以做饭,可是食材、调料统统都没有,所以就在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几个鸡蛋和一些菜,还买了挂面、一小瓶油、一小瓶酱油和一小袋咸菜。那天是除夕夜,妈妈在准备晚餐,我也去厨房凑了热闹,小锅里盛了水,可是加热器功率很小,速度也很慢,烧了很长时间水才开,这才把面条下上,看着这一口小锅,我总是觉得好笑,老是和妈妈开玩笑说我们太可怜了,三个人就这么一口小锅。面条煮好了之后,才能炒菜,因为加热器只有一个,炒菜要用平底锅,也只能一样一样来了。炒菜的时候更好笑,平底锅又小又浅,装不了太多东西,炒出来就一口菜,而且熟得很慢,之后煎鸡蛋也一样,干等着鸡蛋很难熟,就只好把蛋黄搅碎让它流出来。因为只有那一小口锅,所以做一顿饭还是有点慢,不过那天还是做了两道菜,再加上面条和咸菜,也算是人间美味了。对于快一个星期没好好吃饭的我来说,妈妈来给我做了饭,真的好幸福了。我们打开电视,调了个台,就享受起美味了。
那个晚上,在一栋破旧的楼里的一间房里,在一个有点脏但是被擦拭过的桌子上,吃着难得做好的晚餐,不像往年那样在爷爷家很多人很热闹,只有我们三个人,但我不觉得孤单,因为尝过苦难才知道什么是幸福,有这样的家人陪着就很幸福,吃着家人做的饭就很幸福。
那个晚上,我不害怕了。
跨了零点之后,我们都有点困了,就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还没清醒,弟弟就用手机拍了我还懒在床上的照片,妈妈在一旁说要不你跟我回去吧,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不会上线下课了,可能会改网课。是啊,虽然还没有正式通知,但是改成网课的可能性很大,后来我就答应了,妈妈订了当天中午回家的票,因为大年初一估计车上人不会太多,退了民宿,我们每个人都戴了N95的口罩,我约了车,准备下楼了。开门的时候刚好邻居一个老奶奶开了门,还问我,要走啦?我说嗯。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或许她把我当作邻居?或许以为我一直都住在这?不过我不会回来了,但也很感谢她的问候。
我们坐车去北京南站,司机没有戴口罩,我们劝他还是戴着,他却说这街上都没有人,几乎都拉不着客。路上,妈妈跟他闲聊了一些,我不太记得聊了些什么,但好像是和疫情有关的。到车站后,里面人还是很多,妈妈戴着塑料手套取了车票,不过不是车票,是一张类似于结账一样的单子,上面写了车次和时间之类的。等我们上了车,发现我们那节车厢里只有两个人,加上我们也才总共五个人,我们按照座位号坐好,而后面空无一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车厢这样空过。原本以为中途或许会有人上来,没想到它却空了一路,我们五个其中一个中途下了车,剩下我们四个都是在终点站下的,这一天坐车的人果然少。
爸爸在大连北站接我们三个,他带了酒精喷壶,给我们的行李箱和羽绒服都消了毒,然后我们就一起走出车站了。爸爸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我和弟弟坐在后面,爸爸给我们买了饼干,的确是很饿,在动车上都没敢摘口罩,N95的口罩很憋,也很勒头发,回到自家车上,终于可以摘口罩、吃东西了。
刚回家的那几个星期一直没出门,妈妈偶尔去小区外的超市买东西,回来就把衣服脱到阳台晒太阳,用酒精喷壶把浑身都喷一遍,连鞋底也要喷。那阵子,进出走的都是院子的门,通楼内的大门被爸爸贴上“禁止开门”几个字,怕一旦忘记了就从这个门走了。那几天我感受到了食物的美味,尤其是家里做的,已经半个学期没吃了,又在北京吃了一个星期的杂食,自然觉得家里的饭好吃。一日三餐都很积极,每次都会吃一大碗,吃的很快很饱很撑,觉得很满足。或许是因为回家后给身体供给很足,都快20岁了竟然还长了1.5厘米,我也很是惊讶。
现在过去六个多月了,可能有些忘记了当时的苦头,也可能一个学期闷在家里也不运动,渐渐地又犯了以前挑食的毛病,有时候起晚了没胃口就不吃早饭了,随便吃些零食,结果午饭也不想吃了。人吃了苦才知道什么是甜,甜吃的太多就又忘了什么是苦。想想之前一个人在北京的时候,哪比得上在家里有人照顾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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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大概是五月中旬,借着回市内看望爷爷奶奶为由,就回到原来那个家了。它在五月份的时候不热不冷,温度适宜,虽然家没有开发区的大,但可能因为从小生活在这里感觉很舒服,于是跟爸妈说决定自己在那个家待上一阵子,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爷爷家(爷爷家就在我们家楼下一层)。其实,想自己住,其一是还算比较自由,其二是,那几天家里人都有点情绪,或许待久了都会那样,所以和妈妈分开住,两个人都能冷静下来。
我住在家里东面的屋子,因为那样每天都有太阳叫我起床,不会轻易睡懒觉,除了阴天;晴天的话,大概早上七点钟太阳就挺高的了,只要头转向太阳,即使闭着眼睛也会觉得很受刺激,干脆就起床了,这样伴着清晨的阳光起床很舒服。lucky的窝就在我的床边上,它总是起的很早,会看看我有没有醒,如果闭着眼睛它就不过来,如果睁了眼睛,它就跑过来把爪子搭在床边,一般这时候我都会摸摸它。有时候还想睡就翻了个身,它就着急了,发出呜呜的声音。总之,有太阳和lucky在,起床也不算是件太难的事,倒也有意思。
自己一个人在家,很少需要和人对话,也不会觉得心累。姑姑住在爷爷家,因为知道我回来了,所以她经常叫我下楼吃饭,有时候我跟她说要上课,她就把饭送上来,姑姑做饭很好吃,那段时间也老照顾我。
每天生活基本上都很自由,时间也比较自由,只不过一天只有中午才出去遛lucky,因为早上起床后要做作业,晚上又不太敢自己出去,只好中午出去。或许也是因为家里有个宠物陪着吧,不觉得孤单,每天都要很负责任地给lucky喂粮,它不喜欢只吃干的,要拌宠物零食才肯吃,每次看它吃得很起劲,我也很高兴。家里还养了两条小金鱼,也是定时要鱼食。
中午出去遛lucky的时候,就在小区周围转,那段时间留了建筑叙事的作业,刚好家附近有些三十年代的日本老房子,所以做作业那阵几乎天天边遛lucky边拍建筑。等这个作业过去了之后,就只是每天绕着小区楼房外围走一圈。
自己在家总会莫名的自觉和心静,我总是白天做作业,晚上用投影看电视剧,大概每天从晚上十点看,有时看到十一点,有时看到十二点,过分的时候能看到一点。在家待的这一学期,从来不为作业熬夜,熬夜都是在看电视剧,毕竟熬夜做作业也做不好。我喜欢坐在地上学习,所以学习的桌子都很矮,地上铺了坐垫,学习的时候lucky就趴在我旁边睡觉,我不动它不动,我站起来它才起来伸懒腰,等我再回去坐着,它也又回去睡觉去了,之前还没发现它竟然这么能睡。
有时候爸爸下班了就回来陪我(爸爸是隔天上夜班),妈妈在周末的时候也会回来看我,陪我去花店买些鲜花回来,看着心情也好。不过等到工作日,弟弟住校,妈妈就回开发区住了,爸爸有时候上班,所以多数时间还是我自己住的,于是就有一种家里人来自己家串门的感觉。
那段时间,心情很静,按部就班,不急不忙,也不孤单,生活也很舒适,工作学习的时候无人打扰,也有lucky陪着,感觉甚好。
那段一个人的生活,其实也还算好。或许因为有家里人的帮衬,或许因为有宠物的陪伴,反正没了在北京那阵子的孤单。
算了。谁知道呢?
提笔于2020年7月13日
结笔于2020年7月15日下午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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