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朱昱

第一章：楔子( 1)

斯莱德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新出生的婴儿，似乎是自己看到了人类的未来。

窗外落叶与雪花齐飞，斯莱德和阿巴斯交谈甚欢，他们给这个新生命起了个意味深长的名字：诺亚。他们希望这个孩子可以给世界带来惊喜，希望他们开启的大门背后是幸福与温暖。

斯莱德想起三十年前的自己，那个不到二十岁的满怀希望的青年,梦想着改变这个世界，而这个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已不是那样的遥远。斯莱德望着阿巴斯远去背影，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独自享受着冰与火在舌尖的舞蹈，思考着人生的哲学问题。

他走进那个精致的育婴房，这个育婴房在斯莱德家的地下基地里，与他的实验室有三层楼大约十五米的距离。斯莱德公司的百分之三十的收入都用来打造这个宏伟的“工程”，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埋藏在地下的宫殿，甚至可以媲美豪华别墅，但看起来和在地表上的别墅并无差别，可能还要好一点。

“埃塞比，把我对这层楼的装修计划付诸实施，我要把这建成和上面的世界的外表一模一样，还有，不要吵到我的宝贝，忙完了一起吃饭吧。”斯莱德对他的的管家一直这样，热情而温暖，毫无传统的主人和下属的感觉。

斯莱德盯着诺亚的大眼睛，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某些美好的东西，脸上透露着一丝笑意。

第一章：楔子（2）

六年前，斯莱德在公司上的巨大成功，让他有了这个资本来研究人类基因问题。他聘请了世界上顶尖的生物学家与自己一道开始了“涅槃计划” 。

他们花了两年的时间搞到了记录人类基因的基因库的全部资料，并收集了来自社会高层的数千个妇女的卵子和数千个男性的精子。在性格、智力、外貌等基因上做出了修改，目的是创造出一个趋于完美的“ 新人类” 。斯莱德作为负责人，掌握全局；阿巴斯作为首席科学家，则负责改造基因的大部分任务。

斯莱德和阿巴斯可以说是最好的朋友了，因为他们价值观很接近，时常一起讨论时政和哲学。

他们会从古代部落的冲突谈到现在的战争，他们发现人类越来越自私，变得越来越冷漠无情。为了消除这种社会问题，斯莱德决定开启这个计划，而阿巴斯也乐意参与其中并与斯莱德交谈计划。

埃塞比虽然只是管家，却允许进入实验室，斯莱德对他足够的信任，而埃塞比也矜矜业业，从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在实验室里，他只负责打扫卫生，定期清理磁盘里的垃圾数据。

第二章：初升太阳（1）

“诺亚，来看看这个。” 斯莱德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对着诺亚轻柔的说。阿巴斯和管家埃塞比站在斯莱德旁边。斯莱德单膝下跪，抚摸着诺亚的大大的脑袋，把玫瑰花放在诺亚面前。诺亚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仔细的打量着它。年仅四岁的诺亚已经具备一定能力了，不仅精通复杂的数学分析，文学素养也颇具雏形，他好奇地看着这朵花，故意把鼻子凑近了闻：“好香啊，你能让我拿一下吗？” 斯莱德小心翼翼的把玫瑰花递给了诺亚，“这是什么？”诺亚指着花柄上的刺说。“不妨碰碰它。”阿巴斯在一旁小声低语。“疼！”疼痛感把诺亚的手打开了，玫瑰花落在移植的草坪上。“但是我是真的喜欢它，虽然它弄疼我了。” 诺亚的笑容说明疼痛的作用小于花香的作用。斯莱德指着后面准备好的用古代拉南瓜的车装着的玫瑰花，“如果你打他一下，我就把它们全部送给你，怎么样？”诺亚望向埃塞比，“我不会这样做的，就算你以任何方式让我这样做我也不会做的。” 诺亚神情坚定，像是一个为了国家而战的士兵在壮行会上对国家和人们宣誓一样。之后诺亚便跑向他的积木房，继续他的造船计划。

斯莱德欣慰地起身，拍了拍阿巴斯的肩膀：“看来效果很不错。”阿巴斯笑了笑：“我们在决定他的同情心的基因上改了一点东西，所以无论你以什么方式诱惑他，他也不会做出超过他原则的事情。”

就像真正的战士一样，谁又能改变一个战士为荣耀而战的决心呢？

管家埃塞比一直陪在诺亚身边，不仅能帮助诺亚锻炼沟通能力，也可以让技术人员记录诺亚的行为不被发现。

“今天星期几？”阿巴斯突然问了一下。“哦，该走了，忘记今天是

星期四了，今天的工作汇报非常重要。” 斯莱德和阿巴斯与技术人员汇合后直接走出了基地，只留了一个管理监控的人员和管家埃塞比在家。

第二章：初升太阳（2）

小诺亚在这个为他专门制作的宫殿里学习数学和基本的人文哲学，但他的理解能力非常出色，经常提出老师无法解决的“问题”

……

诺亚也在这种循环中度过了六年，在这六年里，他有许多的问题还未得到解决。老师所说的人类和睦相处怎么体现的？人与人之间的确有很多信息用来交换，但谁又能限制谁的思想呢？难道世界非要一样才好吗？为什么每天都在这么规律的生活？

“诺亚，准备吃饭了。”埃塞比在诺亚身旁提醒道。“管家先生，你能解决我的问题吗？” 这是这个月诺亚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埃塞比依旧不能回答。最近诺亚表现很异常，技术人员肯定也发现了并把它记录在案，可是为什么斯莱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呢？

诺亚最近经常在梦里梦见一个大大的充满血红色液体的胶囊，胶囊外面连接着很多设备，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像是一个艺术品，但也想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但每次诺亚想要靠近它都会突然醒来。

……

星期四的早上，诺亚依旧思考着那几个围绕在他心头的问题，并没有注意到在一旁的埃塞比。而今天，一向话少的埃塞比却首先向诺亚打起了招呼：“诺亚，你晚上睡不着吗？要不要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身体？”“埃塞比先生，我经常做一个梦，但我感觉它特别真实，一个巨大的胶囊连着很多设备，胶囊里面像是有什么类似人性的东西，每次我想靠近它，都会突然醒来。”

“不用担心，亲爱的诺亚，其实一切的梦境都是一种反射，或多或少的反映着某些重要的东西。好好享受思考带给你的乐趣吧。”

埃塞比今天仿佛年轻了几岁，迈着坚定地步伐走向那条只有他走过的路。

第二章：初升太阳（3）

跟在管家的身后，诺亚来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来过的地方，但埃塞比却不见了。

诺亚走向面前的环形楼梯，踏上了他通向“ 另一个世界” 的第一步，而他，却并不知道。

平时热闹的过道今天是没有人的，大家都去工作汇报了。诺亚走出了所谓的“家”，走向了柏油路，偶尔经过的车辆始终吸引着他的目光，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有太多的新鲜东西了：快速移动的汽车、形形色色的行人、在屏幕中变化的画面……

虽然诺亚知道它们的存在，但并未见到过如此复杂的情况：一切井然有序，但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拿着特殊的棍子行走在街道上，动作整齐划一，后面还有三个拿着枪，就和他在基地学到的一样，老师说这种东西能让你感觉到一会儿疼痛，但之后你就会一无所知。在一个距离诺亚300左右的苏式建筑周围已经围满了拿枪的人，但诺亚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想要一步过去一探究竟，但一只大手从背后拉住了他。

“诺亚，不早了，该回去了。” 管家埃塞比慈祥的声音让诺亚突然清醒过来，仿佛感觉到了所谓的爱。Boom~~突然爆炸的巨大响声和冲击波把诺亚给吓坏了，埃塞比不慌不忙的把诺亚带到了基地，赶在斯莱德回来之前。

“你害怕吗？”埃塞比疑惑地问诺亚，“害怕是什么东西？我只是觉得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人性不应该是生来就温暖的吗？”诺亚失望的回答道。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吗？我想以后我会一一帮你理解的，不早了，先睡吧。还有，明天不要把你今天出去的事告诉其他人”，埃塞比依旧慈祥，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诺亚躺在软软的床上，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人们的受伤让他很难过，没有做出行动让他更愧疚。但诺亚始终想着那个逼真的梦境，想着埃塞比先生给他的那句话，“那这是什么的反射呢？它真的存在吗？” 诺亚想着想着就起身来，沿着今天出去的那条道走过去，恰巧埃塞比也在那，诺亚本想转身回去，但埃塞比似乎知道他要来这，先打破了沉寂：“你真的想知道梦里的是什么吗？”还不由诺亚回答，埃塞比就让诺亚跟着他走。

埃塞比领着诺亚来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地方，这里的景色和诺亚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但是让他感到熟悉的是，这里竟然和他的梦境出奇的相像，只不过---“诶，这胶囊里怎么没有东西了呀？我记着这里面有个东西的啊” 诺亚激动地对着埃塞比说。“其实他一直都在，就在这里。” 诺亚似懂非懂，“难道？那是我？我梦里的一切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诺亚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三章：梦起之地（1）

斯莱德在实验中心检查诺亚的各项数据，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阿巴斯也在和斯莱德一起，只不过阿巴斯看的很快，就算做一些手脚斯莱德也不会知道。

诺亚独自在房间里，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很快乐、很温馨，有斯莱德的悉心教养、阿巴斯的关心呵护、还有管家的照顾。虽然这些从未消失过，但是诺亚觉得很奇怪，既然自己不是自然的产品，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样的疑惑让他更想回到那个梦中，回到现实的梦中。

“管家先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存在吗？”诺亚不安的表情让埃塞比很难拒绝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不过我可以在明年，也就是你满18岁的时候告诉你，但是你的存在是非常有意义的，这需要你自己去领悟。另外，每个星期的星期四他们都会离开这里，所以这天你可以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这个不一样的大世界。”埃塞比几乎是背出这段对话的，没有一丝卡顿。

......

诺亚重新来到了街道上，今天是圣诞节，街头上人头耸动，但却没有一点节日的氛围。只见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朝着同一个大屏幕看。屏幕上放着令人沉重的画面：叙利亚战乱，难民们头上火光闪烁，活像是一群老鼠见到了猫一样的四处逃散。诺亚步子突然停了下来，跟其他人一样双手合十为他们祈祷。莫名其妙地，诺亚突然想冲上去保护那些无奈的孩子们，但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仿佛他就是为这个而生的，就是为了解决这世界上的利益冲突而生的。

不知为何，他比起周围的人更加难受，在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了一份报纸，管家在接他回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

就这样，诺亚每个星期四都会出去，管家则一路陪着他。

第三章：梦起之地( 2)

今天是诺亚18岁的生日，斯莱德、阿巴斯和管家一起为诺亚过生。斯莱德为诺亚的成年感到高兴，按照计划，在诺亚 19岁之前如果诺亚表现稳定，就会被安乐死，这也就宣布斯莱德和阿巴斯的研究成果是有效的，是能帮助人们摆脱利益冲突的，这是斯莱德此生最大的愿望。

“诺亚，生日快乐！” 管家埃塞比举着酒杯向诺亚碰杯。“管家先生，今天我最希望收到的生日礼物就是你一年前对我的一个承诺”，诺亚单独和埃塞比谈。管家环顾四周，拉着诺亚的手说：“跟我来”。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实验室，一切还是一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这是你出生的地方，斯莱德先生从一开始就有一个计划，他要改变这个世界，要让这个世界变得“纯洁”，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制造一个试验品。这个试验品就是你，你表现出来的一切他都很满意，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 埃塞比顿了几秒钟，“而他把这个计划叫做“涅槃计划” ，你就是那个凤凰，能让全世界的人看见希望的神兽，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知道你了解到了世界的现状，人人都为利益而战，这个世界冷漠、无情。人类就是这样，当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时，他就要你付出代价。甚至为了某些东西，无辜的人也会受到牵连。而你不一样，你是如此的纯洁，从小到大，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实验，就是为了证明你不会为世间的一切所困扰，如果你成功了，这个计划就会改变这个世界，让每个新出生的婴儿都像你一样，这样就彻底消除了世界的多元性，让这个世界都被他一人掌控。” 埃塞比这次收起了他那慈祥的表情，一脸严肃。

诺亚不吭声，一个人蹲在墙角，呆呆的看着那个胶囊，那个他的梦开始的地方。而他没注意到，埃塞比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第四章：别了，老友

诺亚生日的第二天，阿巴斯让埃塞比来到他的办公室。这里地处城堡顶层，红红的太阳刚刚升起，还不算刺眼。而阿巴斯却让埃塞比把窗前的那种着玫瑰花的盆子端来，“我最讨厌玫瑰花了，但它确实能骗到别人，特别是在热恋中的情侣，男人装作深情的样子送一朵玫瑰花给女人，就把女人骗到手。我不喜欢这样，但是我又想不出其他好的办法了。” 阿巴斯把玫瑰花拔起来，放在埃塞比的胸包里。

“诺亚那边我已经搞定了，接下来他会主动来找我的。” 埃塞比像个战士一样回答道，干净利落。

之后阿巴斯就让埃塞比离开了。

斯莱德已经在积极准备公布科研成果了，一年后他将如愿以偿。诺亚在游泳池边找到了埃塞比，而埃塞比也不主动向前，就等诺亚开口。“我想要阻止他，我不能让他掌控这个世界！”诺亚斩钉截铁的说到，像是在发誓。“斯莱德的公司有个程序，只要你和他一起在一张公司转让书上签字，他就会永远失去这个公司，这是他为实验失败留下的一手，而之后这个实验也就会彻底消失。” 埃塞比直奔主题，毫不保留。

......

“斯莱德先生，请您过来一下，您不是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吗？我想要您的签名，让我好好保存它，这样我会时时想着您对我的大恩。”诺亚尊敬的说到，在阿巴斯和管家面前，所有人面前。“当然可以！”斯莱德没有一丝丝犹豫，因为他已经完全相信他的基因工程是成功的了，对诺亚也是毫无保留。“看我的字好看吗？哈哈哈！” 斯莱德用诙谐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引的全场的人都笑出声来。而斯莱德不知，这一签，会葬送他一生的心血。

诺亚也把他的名字签在了斯莱德的左边，当这一动作完成之后，诺亚又看见了他梦中的场景，但其他人都突然消失，像电影里的场景一样。

只不过这个梦和以前的梦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感觉。

当诺亚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床上，旁边就是闭着眼的斯莱德。诺亚只感觉全身无力，看着阿巴斯和埃塞比拿着试管，试管里装着血液，自己的手被包扎着，但他无心想其它问题，他最关心的是斯莱德的计划是否被终止。“怎么样了？成功了吗？”诺亚疑惑地问道。“现在你就好好休息吧，等斯莱德醒了再说。”阿巴斯淡淡的回答。诺亚看见阿巴斯和埃塞比周围都是高科技设备，包括离心机、高倍显微镜和一个大投影仪，这是要看纪录片吗？还是庆祝这一伟大的时刻？

诺亚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放开我！”，这时候诺亚才发现自己和斯莱德被死死地绑在床上。“别激动，老友，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启仪式！”阿巴斯转向诺亚，“多亏了这个孩子，让我的计划几乎完美的实现了。”“诺亚？怎么会？他是只是一个孩子，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斯莱德大吼着。“不用再藏着掖着了，诺亚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只是个试验品，而你，只不过是伟大时代到来的牺牲品。” 阿巴斯漏出奸险的笑容。

第五章：迟到的黄昏

“斯莱德，你这么信任我，但是你没有摸清楚我的底细。诺亚之所以会相信我的话，是因为在你实验开始的初期，阿巴斯对基因做了一点手脚，而我则在你检查那些资料之前把相关异常数据全部抹除掉了。我故意放诺亚出去就是为了让他相信我说的字字不假，而且，那些的确是事实，我并没有骗他，只是利用了他的一点点同情心和容易相信别人的天生具有的基因。因为我们在他的X基因片段上改了那么一丢丢。”埃塞比此时的险恶面目才真正的露了出来。

“诺亚，我给你说的斯莱德想要掌控全世界是骗你的，因为我们想掌控全世界，我们要让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欺凌，我们只要一个欺凌就够了，不用那么多。就像古代的君王，哪有不想让臣子像个傻子似的对自己言顺既从？” 管家埃塞比转身成主人，屏幕上一直放着诺亚的诞生过程，“真是艰辛啊！诺亚，看你还在试管里的时候，多可爱啊！”阿巴斯的笑声响彻整个实验室....

诺亚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存在原本是美好的，但是人类之间的利益冲突和野心不是一时能根除的，那些表面上对你阿谀奉承的人，不一定是真心的，他们的面具下有着另一幅面具，自己一心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却又不能做出一点贡献。

阿巴斯和埃塞比已经接管过了公司，基因武器现在已箭在弦上，等待世界的会是黄昏吗？潘多拉盒子已经被打开，等待人们的只有上天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