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参加工作后花了近半个月的工资买的第一本自购书是《红楼梦》,那是我第一次读红楼故事,未经世事的我曾痴迷于绛珠仙子的咏絮才、悲哀于宝钗的停机德、哀叹机关算尽终误卿卿的凤姐,随直爽活泼的湘云一起欢快畅游大观园…… 而对极少露面的妙玉却未曾留下太多的痕迹。
生活几经变迁,当年购买的《红楼梦》早已不知去向,虽现如今可在线浏览,但如此旷世盛宴觉得还是适合深夜人静时,手捧一卷细细翻阅才更能品出其中滋味。于是买了本新的,开始再次走进大观园,观赏园内的美景佳人,沉浮她们的悲欢人生,挖掘深埋的权势博弈,惊叹作者的妙笔生花。
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温红楼经典,读出了许多和年少时不同的味道。
历代有众多专家名家在研究那块通灵宝玉和伟大作家曹公的前世今身,只愿我等凡世俗物在茶余饭后的闲谈八卦不会玷污了神书才是。
众人口中的妙玉是个孤傲诡僻、才思敏捷而又不合时宜的女子,甚至于被邢岫烟形容成了“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之人。
贾母道:“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
面对权高德重的贾母,妙玉表现得不亢不卑,甚至算得上些许的无礼。
如此看来妙玉的确是不合时宜之人了。
不合时宜的人往往大多都是些超越时宜,极善极美之人。
那不合时宜的背后是对时宜的大彻大悟,是对生命的至仁至爱。
以前曾有个女同事周医生,周医生是儿科医生,中等身材,她体重约莫七十多公斤,大大的脸面如满月的银盘,她穿着白大褂走路的姿态,像极了憨厚的企鹅,一摇一顿甚是可爱。
周医生平时不太和同事们说笑,但对着她的小病人时,她就像一尊弥勒佛,小朋友们都会乖乖地听她的指令。
每次同事们一起聚餐时,她很少参加,即便偶尔参加,大家也总是感觉她不合时宜。
比如其他医生都抢着坐在科主任左右,而她却总是选离主任最远的席位坐下;当其他医生,特别是女医生轮番着去给主任敬酒时,她就借机上洗手间或是去找服务员要茶水。
因她的这种不合时宜,所以也没什么同事和她交往,以至有些同事背后还讥笑她的丑态与愚蠢,还有人怀疑她的智商是怎么考上医学院的。
当时我在药房上班,药房紧邻她的诊室。那天我们一起值夜班,那是我第一次和她一同值班。想到同事们背后对她的议论,我便格外留了些心。
夜晚过了12点如果没有病人的话,我们就可以去值班室睡觉了。
我正在梦中时,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叫醒,我翻身起床急忙穿好白大褂朝药房走去。
当我经过儿科诊室时,看到周医生在诊台旁低头给人做人工呼吸。
走近时,我才看清小病人前额在渗血,脸色苍白,生命体征垂危,周医生在给小病人做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
听说是医院附近的一场交通事故,孩子父母生死未卜,孩子是被交警送到医院的。
“洛贝林3毫克,可拉明100毫克,回苏灵4毫克,马上通知手术室” 周医生一边给病孩心脏按摩一边冷静地说道。闻声我疾步往药房去了。
事后听说那个孩子幸亏抢救及时才保住了性命。
那晚我穿好白大褂出来已经算够迅速的了,好奇周医生到达诊室的速度怎么还会比我更快。于是我找了个机会和周医生聊天,我故意不经意地谈起那晚的事,顺着道:“你那晚怎么那么快到诊室啊?”
看到我疑惑的脸,周医生平淡地回我:“值夜班时我都不睡觉的,穿工作服躺会就行了,万一有危重病人来时可以争取抢救的时间”。
从不合时宜的周医生嘴里如此平静地说出这般平常的话,她用最大的努力展示出对生命的尊重与守护,谁能说她高贵的灵魂不懂时宜呢?
曾与一个港人同事Candy共事过,Candy是个基督教徒,她喜欢漫画,她和同事们聊天时总是喜欢提出许多常人认为好奇的问题,Candy就像个未涉人情世故的孩子,对高深的政治话题她更是毫无见解。因此Candy也成了同事们眼中的不合时宜之人。
有过周医生经历的我,也因工作的原因,我和Candy有了更多的接触,以至后来我们成了要好的朋友。
有机会了解到Candy从小失去父亲,母亲独自抚养大Candy及Candy的一个妹妹与一个弟弟。故Candy很小就开始工作了,她一边工作一边上夜校,和母亲及妹妹居住在深水埗里一间五十平米不到的公租屋里。
那年香港出现一些不平静的事,我和Candy私下聊起这件事,对政治一窍不通的Candy对我说:“我不反对边个,只要能改善民生,提高就业机率,稳定货币政策,治安维稳就得了”。
当时我像第一次认识Candy样吃惊地打量着她,她也还我一个她惯有的天真笑容。
之后我还了解到Candy每月都有汇一笔钱帮助非洲儿童。
谁能说这种超越时宜的Candy是不懂时宜之人呢?
还是用妙玉最是喜爱的两句诗--“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来暂停我对这位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畸人之痴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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