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剑合一
看着左腿汩汩而出的鲜血染红的一片狼藉的脚印，我靠在这威严大殿的柱子上，已经分不清哪些脚印是我，哪些是他的。
此刻正围在王阶下的卫兵在嬴政的命令下，并没有直接上来，我知道，他想用他手中的长剑在这满殿的文武大臣甚至是天下面前，独自从我这里找回尊严。
他盯着我，眼神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慌乱，到镇静，再到此刻反击时的狠辣、决绝与果断，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迅速的反应，我知道，这是一双不同于卫元君、不同于燕太子丹，甚至不同于卫王和燕王的真正有能力一统天下的君王之眼。
我避无可避，冷笑着不再去看身上还在不断增加的剑创。而我眼前这柄君王之剑，在我骂完了他之后，又朝我刺出了第八剑。
这可真是一把好剑啊，剑身笔直而修长，双刃冒着寒光，我的血正从胸膛里喷涌出来，顺着剑身，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这秦国的大殿上。
他始终盯着我，像虎狼盯着濒死的猎物，随后眼神一松，朝卫兵们做了个手势。他们一涌而上将我团团围住，手里的长戈不约而同一次又一次地刺进我的身体里。
他虽然衣冠不整，但气势不弱，那被我撕破的袖子还吊在半空中，似乎在嘲笑我失败的刺杀。看着他手持血染的长剑，不知怎的，我闪念间想起了那日在榆次，在盖聂的院子里，在那棵粗装的酸枣树下，我们席地而坐，谈剑论道的情形。对了，还有鲁句践……
盖聂惊我以身为剑，以心为法的修剑之道，更怒我这人剑合一、足以颠覆原有剑道的疯狂想法；鲁句践骂我以武助谋，夺其道而胜，不配与其博！可眼前这赵政，不正是有勇有谋，以一国之力，横扫诸国的最好典范吗！？眼前这君王和他手里的剑，不正是彼时我所说的待天时、寻地利、聚人和以成的天子之剑！？
我的血流了一地，我空洞地望着大殿的屋顶，它很高，我很冷！
殿下的人从一开始的大呼小叫变成了鸦雀无声，他们是幸运的，能亲眼目睹我这以身为刃，为天下一试，更为我自己一试的庶人之剑在这世人又惧又怕的秦殿上，与君王之剑一较高下。
那天，我对盖聂所说的人剑合一，我对鲁句践所说的以武助智、智勇皆全，还有我答应太子丹的刺杀，今天，我统统做到了！从我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是剑的宿命，也是剑客的。
可惜，配上狗屠酒的高渐离的筑，再也听不到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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