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会觉得这是在讲爱情吧。
然而并不是。
我要讲的,是我的姥姥,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不识字、不识数,但是对于我来说,是我真真切切用尽全部力气和生命去爱的人。
并非在讲不幸的,但是确实是的,我的童年缺乏母爱和父爱。记忆中,从早到晚陪在我身边的,是我的姥姥。
她那时力气很大,单一只手臂便能将我稳稳抱起,她说话带着浓厚的乡音,少年叛逆时曾觉得无比难听和粗俗,而今和幼时,却觉得那是一种无比自然的音乐。
她脾气算不得好,三个孩子五个孙辈,除我之外无一例外的被打过,有的甚至是往死里打、吊起来打、用扫帚打……很奇怪的,她对我用了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温柔。
我自己想起来时,会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个词:命运。是命中注定,我们成为彼此最难得的温柔和耐心;是命中注定,我和她一起细水长流。
她不仅脾气算不得好,教养子女的规矩也可以称得上严苛,不是说要求学习多好,而是做人处事需得叫旁人挑不出错事,不能浪费,不能挑食,不能奇装异服,不能显摆……而这些事上,她又表现出了对我的独特的包容。
我小时爱吃些,临睡前又饿了,她问我想吃些什么,我说饺子。她瞅着我,却不是责怪的眼神。那时家里除了爸妈快睡了,还有进城读书的三个表哥表姐都在,他们该是震惊的,看着平时“凶狠”的他们的奶奶,为我的“夜宵”,起床和面搅馅。
再长大些,放学路上有那种推着小车炸肉串的,妈妈从不买给我,说是不卫生,爸爸嘛,接我放学的次数用五根手指都数的清。只有姥姥最懂我,她有时甚至会举着两串,站在最明显的地方等我,脸上有着莫名的开心和骄傲。
后来,我上了中学,逐渐不再依赖姥姥,而姥姥呢,也怕打扰我学习,只是默默地端些水果,递杯水。现在想想,那时真是混账极了,什么都不懂的,却觉得自己厉害的不得了,不服管,又懒怠疲沓。
高三那年,学校搬了新校区,我们过上了全封闭的生活。姥姥连带着妈妈,在家里想我,不敢吃好吃的,不敢提起我的名字。当时听爸爸讲起来好笑,而此时离家百里的我,有些模模糊糊的明白了她们那时的感受。想,不能见,无法见,却又克制不住想。
高考时,姥姥不知比我紧张多少倍,她一遍遍的向她所信奉的“神明”念叨着,从我进考场,到我出考场。
高考填志愿,我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全部选择了离家比较近的大学,不为别的,不怕浪费分,不怕没名气。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远离姥姥了。
前几日回家,陪妈妈看董卿主持的朗读者,李亚鹏说,他读朱自清的《背影》来纪念他的父亲,他念“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鼻子早就酸透,眼泪擦都擦不干净。妈妈有点诧异,因为她不知道,下午我窝在屋子里发呆,姥姥敲敲门,伸手递过来一个袋子:“趁热吃。”我再看,是两只烤红薯。姥姥喘着大气,去隔壁屋子费劲的换下厚衣。对,我的八十多岁的,有哮喘的姥姥,为我下楼去街角买了两只红薯。
不像妈妈和爸爸,我的性子其实有些凉薄,对自己宽容,对旁人则有些狠,我惯常喜欢“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而这报出去的德,也绝不会比得到的“德”多两分。甚至曾看到一个问题大概是说父母的命和你自己的命你会选择保哪一个时,我竟然还仔细考虑了一下,最后觉得不论从那个角度,我的比较值一点,这是我真正的想法。然而后来我又想过:若是姥姥的命呢?
我不是一个矫情做作的人,然而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宁可活下的是姥姥,真的。就算她活着,可能是孤苦伶仃的,但是若有那个选择,我一定会下意识的选择姥姥。
写下这些,不是为了彰显什么,而是为了纪念什么,写下这些,其实对于我来说是有点困难的,因为时不时,就会哭到不能自已。
虽然我的岁数不大,但有许多事情我看的很透彻,唯有姥姥这件事上,我活的任性又执拗。
我爱的人必使我痛,然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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