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兮隐兮——踏雪青龙寺
2019年2月8日大年初四 大雪
早上起床,拉开窗帘,下雪了!
雪,让北京穿越回百年前的北平,让西安穿越回千年前的长安。
吃过午饭,我建议妈妈去青龙寺逛逛。大雪天本应该避免出门,但青龙寺实在很近,近到仅仅地铁一站路。我们去欣赏一下古刹雪景。

青龙寺位于西安城南乐游塬上,是乐游塬上著名的古寺。我小时候就住在乐游塬下,我们那时称之为后山,后山是我们放学后常去无所事事闲逛的地方。夏天晚饭后,后山上全是纳凉的人,每晚上去走一圈成为夏天记忆中的标配。那年代,时间慢慢悠悠,日子也是晃晃悠悠。
后山上,祭台村村民种植着小麦,麦浪滚滚的景象是我对乐游塬挥之不去的印象。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李商隐也曾于此触景生情。其实一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站在乐游原上,远眺终南,仍是此间景物:终南积雪的衬托下,落日余晖的巍巍雁塔……多么富有画面感。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李白在《忆秦娥·箫声咽》也这样描写过乐游原。乐游原曾经是汉宣帝的乐游苑,登高上塬与汉宣帝杜陵遥相呼应。
80年代中期,随着政府的宗教政策的渐渐放宽,青龙寺开始慢慢变大了。其中日本人参与大量捐助修缮和扩建,日本人也栽种了很多樱花。青龙寺是佛教八大宗派之一密宗的祖庭,日本著名留学僧空海法师修行于此,后来空海成为创立日本真言宗之初祖。不仅如此,日本遣唐的著名的入唐八大家,其中六家(空海、圆行、圆仁、惠运、圆珍、宗睿)皆先后在青龙寺受法,其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可窥一斑。而我,一提起空海,就被染谷将太的样子定格了,缘自他在陈凯歌导演的《妖猫传》中空海的形象,就像被欧阳奋强定格了贾宝玉的形象一样。
上世纪80年代,青龙寺中修建了空海法师的纪念碑;可能是本世纪,又修建了空海受教于密宗大师惠果的铜像。


“林中空寂舍,阶下终南山”、“丹凤楼当后,青龙寺在前”……
《全唐诗》中吟咏青龙寺的诗作多达47首,这是除了大慈恩寺之外被唐代诗人吟咏最多的佛教寺院,可见其在唐朝的地位。
白居易也曾在这里留下《青龙寺早夏》
尘埃经小雨,地高倚长坡。日西寺门外,景气含清和。
闲有老僧立,静无凡客过。残莺意思尽,新叶阴凉多。
春去来几日,夏云忽嵯峨。朝朝感时节,年鬓暗蹉跎。
胡为恋朝市,不去归烟萝。青山寸步地,自问心如何。
除了游历过青龙寺的众多文人,这里还曾住过一位著名大诗人:诗奴贾岛。贾岛自小就出家为僧,过了而立之年(32岁)估计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从家乡河北涿州(现北京房山)还俗下山独闯长安,融入万丈红尘。但“自古长安居不易”,他只能寄居在青龙寺中。
“推敲推敲”的典故即缘于贾岛。
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贾岛骑驴行走在承天门大街(当时也称天街,现在的西安朱雀门大街位置),他还在为“僧推月下门”、还是“僧敲月下门”苦苦纠结,结果走路不看路,全在冥思中……
“铛!”的一下他的驴撞上了长安官员韩愈的车骑,韩愈得知原委,没有怪罪并指点文章,韩愈惜才,后来贾岛就受教于韩愈。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也是贾岛写于承天门大街。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贾岛这执着的劲儿,真不负“诗奴”名号。
佛门长大的他,可能是从孤寂青灯到万丈红尘,胸中的豪情被瞬间点燃。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人,谁有不平事。
贾岛还俗后参加科举。我个人认为:贾岛科举不一定是为功名,一个佛门长大的青年图什么功名?很大的可能性是为混圈子,因为诗歌是他的生命,他必须通过科举跻身于文人圈子,并觅得知音,相互砥砺。但怎奈累举不中,于是一声叹息。归去来兮了……
《寻隐者不遇》 贾岛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题青龙寺》唐·张祜
二十年沈沧海间,一游京国也应闲。人人尽到求名处,独向青龙寺看山。
隐者喜欢青龙寺;仕者喜欢大雁塔,

如果说,
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是白居易们寒窗苦读的最终极的宏图;
那么曲江池畔,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便是孟郊们罗衾晓寒中最梦寐的画面。
无论出仕的春风得意锦绣途,还是归隐的云深不知来时路;最终孟郊和贾岛殊途同归,成为江湖“郊寒岛瘦”不朽的传说。
1000年以后,西安地铁3号线把“青龙寺—曲江池—大雁塔”连城紧邻的3个站。
仕隐宦途,要么豪迈于雁塔,要么咏怀于乐游……
千年青龙古刹,承载了多少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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