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同一件事物,我们会有不同维度的评价和思考。通过“知觉”来判断事物的意义,这是实用主义;忽略情感和意志,通过抽象的思考来探究事物的关系和条理,这是科学主义;而美,集中了观察者的全部注意力,是脱离了实用和科学的,对形象的直觉感受。
实用的态度以善为最高目的,科学的态度以真为最高目的,美感的态度以美为最高目的。
美和实际人生有一个距离就像一条已经走烂的街,一个华而不实的花瓶。持实用的态度看事物,它们都只是实际生活的工具或障碍物,都只能引起欲念或嫌恶。而带上陌生的眼镜,隔着一层玻璃看它,便能玩出其中的趣味。
艺术是弥补人生缺憾的。所以艺术虽尊重主观,但只有情感不能称之为艺术。艺术家在写切身的情感时,不能同时在这种情感中过活,必定把它加以客观化,必定由站在主位的尝受者退为站在客位的观赏者。
美感经验真正的美感经验,物我同一,移情作用最容易发生。
美感与实用活动无关,而快感则起于实际要求的满足。
美感的态度不带意志,所以不带占有欲。
联想不等于美感经验。联想是知觉和想象的基础,艺术不能离开知觉和想象,就不能离开联想。但是我们通常所谓联想,是指由甲而乙,由乙而丙,辗转不止的乱想。就这个普通的意义说,联想是妨碍美感的。美感起于直觉,不带思考,联想却不免带有思考。
考据批评不等于欣赏美。批评的态度是冷静的,不杂情感的;欣赏的态度则注重我的情感和物的姿态的交流。批评的态度须用反省的理解,欣赏的态度则全凭直觉。批评的态度预存有一种美丑的标准,把我放在作品之外去评判它的美丑;欣赏的态度则忌杂有任何成见,把我放在作品里面去分享它的生命。
何为美?美是外物和人心交融的产物。
艺术的美丑和自然的美丑是两件事。
我们说“自然美”时,“美”字有两种意义。第一种意义的“美”就是上文所说的常态,例如背通常是直的,直背美于驼背。第二种意义的“美”其实就是艺术美。
欣赏美没有创造就没有欣赏。一首诗的生命力,一半在诗人,一半在读者。诗人给予了它生命,读者让它焕发活力。
艺术不同哲学,它最忌讳抽象。抽象的概念在艺术家的脑里都要先翻译成具体的意象,然后才表现于作品,具体的意象才能引起深切的情感。
凡是文艺作品都不能拆开来看,说某一笔平凡,某一句警辟,因为完整的全体中各部分都是相依为命的。
创造美各种艺术都各有它的特殊的筋肉的技巧。例如写字、作画、弹琴等要有手腕筋肉的技巧,唱歌、吹箫要有喉舌唇齿诸筋肉的技巧,跳舞要有全身筋肉的技巧(严格地说,各种艺术都要有全身筋肉的技巧)。要想学一门艺术,就要先学它的特殊的筋肉的技巧。
凡是艺术家都须有一半是诗人,一半是匠人。他要有诗人的妙悟,要有匠人的手腕,只有匠人的手腕而没有诗人的妙悟,固不能有创作;只有诗人的妙悟而没有匠人的手腕,即创作亦难尽善尽美。妙悟来自性灵,手腕则可得于模仿。
一篇好文章,首先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其次必是真情的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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