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的成都。
我挪动身子,扭了几下水龙头,心也终于投降了,还是没有一滴水。风扇在头顶上吱吱呀呀地诉说,我抬头看了几眼,生怕它突然间就会掉了下来。屋子里电脑屏幕还在闪烁着,只留下,游戏结束的背景音。细碎的呼吸声,缓慢而均匀。
我来到床边,窗外羊蹄甲的叶子轻轻摇动,撒下一片斑驳的日影。几个小朋友从门外的小道上跑过,顺脚踢开几粒石子,一道轻烟腾起,又懒懒落下。单元轻飘飘的疼汽油随意的路线。紧接着,后面又跟来一串肆无忌惮的嬉笑童声,近了近了,又渐行渐弱。推着冰粉卖的老板吹胡子瞪眼,朝着那远去的背影了,直跺脚,手里还不忘把抹布在小车上擦了又擦。
我抖了抖衣领,擦了把额头的汗,扶着小腹,回转身,熟练地在本地音乐中打开了《30minutes》一阵女人的笑声似从天边飘过来:“Out of sight, Out of mind。Out of time, To decide……”
2009年10月,YN
“下课。”老师一声令下,教室里就哗啦啦响起桌椅挪动的声音。
“下午3:30到操场彩排。”班长冲我们喊。
“知道了。”我们笑嘻嘻地回答。
教学楼台阶上的脚步声,转了个弯,转下楼,然后又向右转过了旁边的操场,再往左转,凤凰花扑面而来,绿叶隐没在大片大片的烟霞。是红色画面里,显眼的点缀了。
一个多月前,这颗树下,从早到晚都有人徘徊。低头、回眸、旋转,微微笑——现在已经不见踪影了。年年如此,年年凤凰花树下都会有新面孔出现。
我们走过,身后的路洒下一片歌声:“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
对话框亮起,“哈喽,小雨儿。”我有些惊奇,是阿雅。算一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七八年前了,那时他和新婚老公在一起。我们在人群中打了个照面,匆匆说了几句话。他催她快走,隐约听到是要赶去看一个亲戚。
她还是那么美!
我没有急于在对话框回复,而是点进了她的空间里。
本就是漂亮、出挑的女孩,嫁作人妇后,眉眼更是添了几分妩媚。照片里还有一张她和他的半身合影。阿雅对着镜头,笑得像是夏天的晚风吹过。他只有侧颜,头抵在阿雅的肩头,眼神斜着,向着她的脸颊。我盯着这照片,甚至能想象出他的手,不安分地搭在阿雅的腰部,有点不耐烦,想要快点结束拍照。
我撇撇嘴,飞快地在对话框里打字:“好久不见。做什么呢?”
“嗯,在成都做生意……我怀孕两个多月了,在安胎。”
“这么快!”我有点难以置信,身子也不由自主坐正,微微向电脑前倾斜。
“也该要了。我结婚都七八年了,你不也都上大学了……”一行字发了过来。我想说,你要是继续读,也是大学了,这话终究也没有说出。我晃了晃脑袋,是呀,都七八年了,这么久了。
都这么久了,我们还是没有将手分开。这个活动中心的顶楼本来就少有人来,现在天色已经暗了,因此,也就更没有什么好顾忌的。阿雅用胳膊把我搂过去,我也用力地抱住她。
大概是六年级之后,阿雅突然拒绝和我手拉手,搂着肩一起去小卖店或者厕所,给出的理由让我觉得可笑:“我们都大了,给别人看到了不好。”我失落得很,以为,再也不可能会跟她有肌肤之亲了。
人生有三大幸事:失而复得,虚惊一场,久别重逢。当我以为我要失去她的时候,突然,她带我来这个隐秘之处,给我了这么大一个拥抱,实在是惊喜得很。我任凭她的眼泪流在我的肩头,她骂隔壁初二(5)班陈煜的话,我也丝毫没有听进去。
“嗯,他也挺体贴的。”屏幕又响起了滴滴声。
“哦,那就好。挺幸福的。”我回了过去。
“初二那年,对不起。”我犹豫着,在键盘上打着这几个字,思忖着要不要点发送。
一束手电筒的光刺过来的时候,我无比地烦躁,不得不抽出手来,挡住眼睛。
“干什么呢!”教导主任气势汹汹地冲着我们走来,灯光在我们俩脸上来回扫。待看清是两个女生后,大手一挥,“不好好睡觉,来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宿舍!”随后,他又像想起了什么,“阿雅,你先留一下。”我本来已经迈出的脚步顿住了,不安地看着阿雅。
“你先回去吧,小雨儿。”她冲我笑笑,没有了刚才狼狈的神情,我看了她两眼,终究是转身离开了。
“怀孕可真不容易,我这孕吐都快虚脱了。”
“得保持好心情,不然生了之后孩子母乳不够就麻烦了,现在奶粉问题这么多……”
“有时候去逛逛母婴店,小孩子要准备的东西可真多……”
阿雅沉浸在即将做妈妈的喜悦当中,隔着屏幕兴奋地跟我分享着。
“叮零零……”手机突然响起,我赶忙接起。
“小雨,你在哪儿呢?都三点十分了!”班长噼里啪啦地说着。
我赶忙答应着,匆匆跟阿雅说了再见,就下线了。
我和阿雅注定渐行渐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