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漫长的等待,谢小妮的妈妈谢旎终于等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通知,电话那边的的声音细细的很好听,在谢旎的心中,幼儿园老师的声音就应该这么好听。“你好,是谢小妮的妈妈吗?”
“是的,哪位?”
“我是小一班杨老师,通知一下您,我们定于9月6日开学,9月1日开家长会,请于9月1日下午4.00,带上本和笔到一楼大会议室开会。”
“好的,谢谢杨老师。”
谢旎抱起三岁半的谢小妮高兴的说:“亲爱的, 你终于要去幼儿园了,幼儿园里有很多小伙伴可以和你玩。”
“耶,太好了,我要去幼儿园了。”之前一直听妈妈把幼儿园夸的天好地好的谢小妮和妈妈一样激动。
家长会那天,家长们都怀着激动的心情,提前到场,听老师尊尊教诲,进行了一些小互动,领了入园卡就都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上学。在家长会上,谢旎注意到,小一班给她打电话的杨老师看着好小,班里主事的是个年长一些的李老师,口才很好,隐约听出一些甘肃口音,两边脸蛋上也有精心修饰却也没有被遮住的红血丝,另外一个保育老师宋老师,看上去快有50岁了,带着那个年龄的朴实无华,颧骨很高,山东口音。在家长和老师沟通的过程中没有什么存在感,只负责签到登记。
每一位家长都使劲在老师那里找存在感,企图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没时间来参加家长会的家庭找来了父母来参加家长会,谢旎仔细观察了一下老年人中稳重的几乎没有,多处都像菜市场中跟人讲价的大妈,生怕有什么便宜被自己错过,就连抓阄取柜子的时候,她们都一窝蜂的跑上去疯抢,年轻人都被挤在后面。老师几乎被这种一窝蜂吓到了,她让大家排队不要抢,不要放回来,不要拿多余的号,只能拿一个,不停的在喊。然而没有人听这话,都赶紧从她箱子里取出一张字条,迅速的打开看看,是不是符合自己的号,不符合又赶紧扔回到箱子里。而谢旎又是年轻人中最低调的。她等大家都取完了才去拿走了最后一张纸,纸上写的是大家都不要的最后一个号。老师抱歉的说最后一个号没有柜子,需要自行购买,因为今年招生我们班多出好几个学生,你和今天没来的几个家长就只好自己买柜子。
谢旎恨不得抽自己几下,现场那么哄闹,即使像个泼妇一样挤到前面又不会掉二两肉,老师又不认识谁是谁?干嘛那么矜持,她都吃这种矜持的亏不是第一回了,然而木已成舟,也只好大方的说:“好的,我们自行解决。”
送幼儿园的第一天,谢旎非常担心网上盛传的十八相送,哭声一片,刚走到走廊里,就已经传来了很多孩子的哭声,谢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看谢小妮一副呆萌满不在乎的表情,谢旎稍稍放心了些,因为老师在群里叮嘱过,送孩子后立即离开,不要多做停留,所以她连再见都没顾上和谢小妮说,就殃殃的走了,边走鼻子还有点酸,然而很快这种酸就过去了,她又高兴了起来,谢小妮和自己在一起已经1280天了,这1280 天,她分分秒秒都没离开这个高需求宝宝,如今她上幼儿园不正是自己期盼的生活吗?然而这种自我安慰很快也不顶用了,她开始觉得空虚,觉得少了什么,觉得患得患失,一会高兴一会若有所失,她开始坐立不安,开始在心里抱怨老师也不往群里发些动态,虽然她一早就在家长会被告知只有周末才有动态,好不容易熬到快到放学时间,谢旎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学校门口,她吃惊的发现门口已经有30多个爷爷奶奶已经在等待,她们多数三个小时之前就来了,她们在树下聊天,扇着扇子攀谈,谢旎和她们没话,只低头看手机,由于长时间一直腿受力,腿站酸了还被晒的没精神。
幼儿园的门开了,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一个个过着安检,进去都是一路小跑的想第一个见到孩子,谢旎见到谢小妮的时候,谢小妮高兴的从凳子上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把腿跨在她的腿上。老师对谢妮说,谢小妮表现还不错,就是第一天上幼儿园有点没规矩,满屋乱窜四处跑。睡醒觉了还埋怨老师把她的头绳弄错了。谢旎如获至宝,赶紧抱起谢小妮,和老师说声再见就走了。她一路抱着谢小妮回家,又亲又抱又搂,不停的询问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没有经历撕心裂肺的分别,让谢旎倍感轻松,她开始规划自己上班事宜,她不知是自己社恐,还是已经不适应这个社会了,她无论怎么算都有一大推的障碍挡在自己跟前,孩子生病了谁看,下班赶不回来谁接,寒暑假怎么办,种种障碍就让她分分钟还是必须的全职当妈,和韩飞商量后,最终她还必须坚持继续全职当妈。
骨子里总有点文艺味的谢旎又开始在家写书法画画,买了一堆材料,她总是以为自己能坚持好久,也做了日久的准备,可是她偏偏就只是兴起那点毅力。她又开始忙于各种考试,其实她都没打算将来要做这种事,她只是觉得空虚,不能让自己废在那里。
一个月之后,迎来了谢小妮上幼儿园后第一次生病,谢旎又开始日夜守候,当妈之前看见别的妈妈生孩子前后判若两人,谢旎不只一千遍告诉自己不做她们,有了孩子之后看见别的父母打骂孩子说难听的话,她告诉自己不做她们,可是生孩子后不想收拾自己,有点精力就想睡觉,化妆品等一切让自己美丽的东西,只要对孩子不好,即使是广告如何说明安全的孕妇也可使用她也不会用。孩子病了,废寝忘食的陪着她,心中对自己各种埋怨,眼泪动不动就流了下来,性情也开始变得有点强迫。谢小妮各种爱哭执拗,她各种看书上网找答案,不爱说话的她变得絮絮叨叨,她的耐心随着孩子的长大消失殆尽。每次看见谢小妮伶牙俐齿,摇头晃脑和自己顶撞的时候,怒火就自然而然的跑了出来。她也开始吼娃,甚至对她恶语相向,事后她又万分懊悔,憎恨自己,觉得自己不配做妈妈。
然而人有时很奇怪,似乎对自己的骨肉也喜欢欺软怕硬,她失控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动手打谢小妮,然后又在懊悔的恶性循环里徘徊,她甚至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开始服药,不只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真的觉得心情好多了,然而一停药似乎马上又会暴躁,然而每次孩子生病,她都会母爱力爆棚,拿出百分之五百的耐心,把自己熬到油尽灯枯,每次熬不住时她都会大哭一场,开始埋怨韩飞不在的日日夜夜,觉得一切都是韩飞带给她的,大哭之后,老天爷都会可怜这个崩溃的女人,第二天孩子就好了,一切又变的天清日明,谢旎是个容易知足也容易忧伤,容易痛苦也容易幸福的人,看见孩子好了,她又开心的像个孩子,然后总会在那一夜睡的特别好,第二天就又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和埋怨。
休整两天谢小妮就接着上幼儿园了,然后谢旎就像大病了一场一样,躺了好几天,每次去接孩子,她就自然的好了,每次送完回来,白天的时候都躺在床上,养精蓄锐。这种状态虽然她很不舒服,但她却很知足,因为总比韩飞一年不在家,孩子也没上学自己连个病也不敢生,每次年终韩飞回来时她都大病一场那种难受要好多了。
对的,谢旎四体不勤,身体总是动不动不舒服的毛病,全被谢小妮治愈了。谢旎作为谢小妮的妈妈,一开始出现在别的孩子父母的视野中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总是那么柔弱,不善言谈。但是谢小妮这个孩子,又很优秀,由于语言能力很强,很受老师喜欢。谢旎也经常去给老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慢慢的老师又发现谢小妮竟然是跟妈妈姓,这样老师和其他的父母开始猜测,她可能是个单亲妈妈,婚姻关系特别不好,也许为了孩子不得不维系这种婚姻关系,于是就开始同情起这娘俩。
直到有一天,在谢小妮上小班第一学期的最后一个月,也就是年终,谢小妮的爸爸,韩飞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和谢旎特别的相亲相爱,两个人就像刚认识的小情侣一样,甜蜜而热烈。后来大家又发现,谢旎不像大家所认识的那样,不善言谈,她只是跟不熟悉的人不爱说话,后来大家又发现或许他们家还很有钱,因为谢旎是全职妈妈,并没有收入,然而出手大方的韩飞及把一切都看的很开的谢旎,让大家觉得太不适应,这简直不符合大众脑子里面想象出来的场景,一起聚会时这似乎也挑战了众怒,你是在向我们显摆你多有钱吗?
和别的孩子父母在朋友圈里互动,细心的谢旎发现,当被问及谢小妮和另外一个孩子,是好朋友吗?发圈的妈妈会在下面解释一句:“不是的,只是一个班的同学。”仿佛是要和谢旎母女俩划清界限。同样是在告诉别人,谢旎只是孩子同学的妈妈,我们并不是好朋友。我之前和你好只是因为觉得你惨,可怜可怜你,你不惨,我就不缺你这个朋友了。
后来,谢旎又发现,别的妈妈总是会在课外班上,打听谢小妮的学习情况,听见老师说谢小妮矫情敏感,学起来不太怎么好,才符合她们的口味。她们不太愿意听到谢小妮很优秀的词汇。这些词汇只能用在他们虚伪的夸奖的谢旎的时候用才可以,因为自己说出来,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别人说出来,他分析不出来。
后来大家又发现,谢小妮其实也不像他们所见到的那样,听话、懂事、人美。她也会和妈妈耍脾气,妈妈也会对她发脾气。这简直更符合他们的猜想,他们就开始猜想,其实谢旎也没有那么窈窕淑女,其实韩飞和谢旎的感情也没有那么好,只有这样才符合乌合之众的猜想。
这种相互攀比的想法,最终不只存在于大家对谢旎,甚至存在于家长之间。每逢佳节,恭维老师的话,那一个一个编织的妙语生花。
慢慢的,谢旎开始爆发了社交恐惧症,她开始不愿意和几个家长相处。即使曾经她觉得孩子们之间,和家长之间都挺坦荡,玩的都挺好的。这时候大家要相互讨论,谢旎清高,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真是太幼稚。谢旎也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那种恰到好处的圆滑,谢旎承认自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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