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参加未来局的笔会,有一篇之前彗星科幻上的小说《纪念品》让人印象深刻,所以上次写文案感到无聊的时候就自己写了一篇类似的。
当然,因为一心二用,所以结果也只能说是完成了“码字”的工作而已,谈不上合格。
狂风在树杈间肆意地高歌。
瘦骨嶙峋的树叶们跟着节奏扭动着腰肢。
一场空中的摇滚舞会。
一场嘶哑的死亡金属。
它累了。
从树枝上脱下,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来一场最后的远足。
落到地上。
这片土没有看上去那么干涸。
龟裂的沟壑如猛兽般涌入黑暗,一眼看不到底,但叶子依然能从泥巴的细纹里感受到一丝丝的水汽。
这缕缕水汽里混杂着叶子熟悉的味道。
有水。
有汽油。
有硝化甘油。
有聚异丁烯。
还有一点放射性。
这应该是鸟儿所说的另一片大陆上的巨大光球带来的,这一带从没嗅到过。
还有点臭氧。
叶子有点不安。它想起了前天晚上与月骇争奇斗艳的蓝光,一闪一闪,遍布天空,比雷电更耀眼,时不时剖开整个夜幕,露出久违的星河。
还有那一圈碎月点缀的芒带,让叶子想起了舞天的樱花。
好多年没见到樱花妹妹了啊。
咔擦。
叶子被一只大脚狠狠地碾成了碎片。
破碎的叶躯里弥漫出支离的记忆。
有老林里别家树上的花叶姊妹。
有从天上坠下的猛然吼响与惊世狂澜。
有被疾驰的钢弹撞成碎末的桑叶表哥。
有被赤红的光线切成焦炭的樱花堂妹。
轰隆的战栗,焦灼的空气,炫目的流光,错乱狂暴地交织在一起,撕扯着叶子们的身躯。
就如现在一般破碎。
又一只巨大的鞋在叶子身上狠狠地跺了一脚。
这次是反方向。
较之上一只鞋子更软,充满了橡胶味而几乎没有金属的丝甜。
南军北攻了么?
风中的声儿曾说南方的人与北方的非人即将展开最后的湮灭,但盖亚母亲也说不清楚谁会再度拥抱她。
又一只脚踩过。
这只脚比上一次踩压叶子的时间更多,上面还混合着叶子不熟悉的鲜血的味道。
叶子被带了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破碎的枯躯离开经骨的身遭。
它被带向无法预料的他方。
大地猛然地震动,叶子再度离开了大地。
在空中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圈后,它与那只混合着血土橡胶机油以及各种说不清味道的鞋一同落回了大地。
惊魂尚且未定,一阵从未体验过的极速摇摆从鞋上传来。
叶子被甩离到了空中,看到一只金属的大轮将鞋子的主人碾入了盖亚的皮内。
惨厉的声音在空中罗成一张混乱的网,托着叶子的残躯再度升上空中。
一股点缀着红的银流映入叶子的眼帘,五颜六色的人群在远方不住退潮。
嗖嗖嗖。
空中几股驳杂的激流鼓起一波翻腾的尾流,叶子又被网上送了一程。
是雀子?还是飞燕?
不,它们的鸣叫从不曾如此尖锐。
叶子还没想清楚,便感受到一连串短促有力的气浪,不住地推搡着叶子往更远的地方而去。
接着是一阵从未闻过的热浪,绝对不是树上的叶子们曾随之舞动过的空气。
叶子的脸上滚烫。
到底何时能重回大地的怀抱?
叶子突然失去了意识。
组成叶子的分子都难以继续维持自身的凝结,以各种离子构成的云团的形态在昊阳般的大气中若即若离地弥漫开来。
它第一次看清楚远方的群山。
第一次感受到奔腾的河流。
第一次将树林怀抱张胸中。
它感觉自己彻底升华了。
银流与杂流在它的俯视下继续搅拌在一起,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
与它同样性质的热流不断地从漩涡的各个角落喷涌而来。
它似乎感受到了隔壁枝丫上的十三表哥的气息。
还有早就远去的樱花姐妹的一员。
它把所有亲友们都聚集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还有银流与杂流,也以同样的形态汇到它的体内。
两股洪流正变得越来越孱弱。
盖亚母亲的怀中已经越来越少了乱串的热群。
一切重新回入寂境。
它离开了盖亚,进入了冰冷的无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盖亚母亲已经变成了一枚璀璨的明珠。
它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颗海蓝之珠,看着她宝光流转。
一会闪耀出白色。
一会闪烁出红色。
一会闪烁出蓝色。
一会被无边的灰色包裹。
又一次夺目的闪耀后,珠子不见了。
它慌了神。
无边的黑暗中,只有昊阳在远方凝视着它。
它已经弥漫得非常稀薄了,隐隐约约在自己身躯的边缘感受到了盖亚母亲的些许温存。
但它看不到她。
一些比盖亚母亲相似但更宏大或略渺小的存在,冷冰冰地将它驱出了它们的周遭,时不时还撕走一块它稀薄的身子。
仿佛一群凶猛的野兽,饥渴地盯着它这头瘦羊。
它只能继续朝着远方走,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昊阳。
无尽的黑暗中,群星的视线让它浑身不自在。
在无助之中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群看不见的存在惊醒了定中的它。
它发现自己正在重新凝聚,凝聚在一片空无一物的地方。
它还在被带着,沿着某条看不见的潮汐不断前行。
一群一开始以为是群星的光点逐渐放大,让它想到了曾在盖亚的怀抱中时看到的那股银色洪流。
熟悉而陌生的光线再一次交织在它的眼前,它的身边,它的体内。
它慌忙地四处躲闪,好几次与自己的部分身体失去了联系。
如黑暗一般无边无垠的无力与无奈包围了叶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乱停止了,不可见的存在也消失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各种可见与不可见的光线又再度将它包裹。
它萎缩过。
它也成长过。
它经过了无数如盖亚母亲一般的宏伟存在。
也经历了更多不知边界在何处的虚无。
走过了数不尽的时间,叶子几乎都快记不起家乡的那棵老枯树。
它甚至都快忘记自己的存在,都快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又一股熟悉的力量唤醒了它。
磅礴而不可见的存在再次将它的身躯凝聚。
一阵短促而富有节奏感的刺激在它的周遭响起。
“嘿,有一片有趣的粒子云。”
“哦。”
“以质子和中子为主,构成了平庸核子态。”
“好古老啊。”
“是啊,你要不?我发给你啊。”
“别。你上次送来的东西让我的五夸克记忆区突变出了六夸克激发态,很不舒服!”
“哦,这样啊。”
“凝个记忆球吧。”
“行。”
不过他并没有真的把那片粒子云凝结成记忆球,而是突发奇想地做成了一个其它的松散粒子堆。
两头尖,中间宽而扁。
仿佛一张弯弯卷起的时空箔
一根微微隆起的脉线贯通两头,向两侧辐射出更多的小经。
晶莹剔透的一片叶子。
叶子又一次醒了。
时间不曾消失,只不过藏得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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