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外公去世的第七天，人们俗称“头七”。我们去送了他。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好像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很突然。虽然他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但是怎么也不会那么快过世。在那前一天，大姨打电话给我妈，说是外公不愿吃饭。我原本以为只是跟以前一样的抱怨，可是后一天，便接到了他过世的消息。不由得抱怨了几句。年前，他在他自己家的时候，身体状况有了好转，不方便的腿脚也能走上几步。虽然总是开玩笑，但是总觉得他还能多活几年。可是到了大姨那，怎么就变了呢。也许是大姨真的太贱了，老人家那没有几句好话，有时候我都看不下去了，她的性格真的不适合和人生活。本以为她要接外公去待几天是一份好意，没想到最后却是告诉我们，外公过世了。我真的当时就想打她了。再不孝的子女，也不该对那样的老人冷嘲热讽。他没有什么错，很多事，是他们为人子女的无理由地发脾气，责骂，推责任。

        外公的性格，不是好胜的，却从来是不服输的。听外婆说，他的性格是能让人跳脚的，不管是谁，只要他觉得他有道理，他都是要辩个长短方圆的。可能是因为当过兵，他骨子里的倔让他不能轻易低头。他觉得对的事，就是得罪人他也得说。后来，好像别人也了解他的脾气，习惯了，便也不再计较什么。又或者，大家都知道了，他只是个要脸面，想得到尊重的小老头。在他的一生中，尊严，是很重要的。以至于，让人怀疑，他的突然离世，跟大姨不着边际的谩骂有关。她的性格，并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人说，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可爱。但是形容她，只有老鼠嘴，恶心。无论是语言还是行为，都让别人觉得厌恶。他的子女当中，小姨应该是最像他的，也是没几句话就能骂人，也因此，他们两总是能有事没事地吵起来。但是，他的小女儿和他生活了那么多年，是有感情的。也许那也算另一种幸福，在他的生命之中，有一大半的时间，有女儿的常伴左右。也因此，到了他的老年期，他若不吃饭了，小姨骂他一顿，他便没办法了。像个撒娇的小老头，又像个识趣的长辈。舅舅和妈妈的脾气算是他们姊妹当中好的，有外婆的温，也有外公的躁，但是，多了些温，便多了些说话和为人处世的人情味。倒不是说急躁的人没有人情味，只是温柔的人更明显而已。妈妈呢，有传统女人的无知，也有从生活中得来的智能。舅舅的性格，据说是有了老婆才改变的，不知道该称之愚孝还是伪善。当然，人生百态，人性百变，从来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只是，万变不离其宗，追溯其源头，那也算为人父母的一份业绩。虽然，作为小辈，我没有太多资格评头论足，但是，至少知道外公是好的。他的脾气性格或许不被很多人理解，看似霸道，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否定他的好心。他唯一的坏就是走得太突然，让人没有想到。

        好像老一辈的人都是差不多。若是不能把自己的子女辈的人教育得出人头地，便把下一辈的人引以为傲。又或许，隔代亲是因为子女已长大，再不好多说什么，便对下一辈人宠溺。对我而言，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爷爷严格，外公呢，便显得平易近人些。印象中，几乎在外婆家的日子都是过得很惬意的，也许是不长住，也许是小时候的开心总是很简单。现在还能记得，小店刚造好的时候，与表姐妹们一起玩耍的场景，逢年过节在戏台子上下跳窜的情形，跟在外公后面要零钱去路边摊买零食的情景。住在老宅的时候，最享受的是，每天等他关完店门，回到家，收拾好东西，忙碌一番后休息。我们玩累了，总是先回家，排排坐，看着电视等着他，有时自己带零食。有时他怕我们饿，还会再带给我们。他总是很慷慨，不管我们有几个人，不管那天赚了多少钱，他总是能打开抽屉便拿给我们。有时是零钱，有时是一张整的，交给最大的那个人，让她买。要知道，我们小的时候，十块钱也是很多了。现在想想，觉得他一天的营业额能积攒多少也不知道，或许，他也只是图个开心，有事可忙，又能让我们过得好。

        原本安安稳稳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时代不好，连那样平凡普通的生活都成了奢侈。或许，他只是累了，想休息了。可是，我又觉得他很笨，一个人多无聊，也没有熟人跟他聊天。

可能没人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死了又会怎么样。也许，只是为了证明他在这世上活过，爱过，付出过，获得过，存在过。 多年以后，还有人能记得，曾经在茫茫人海中，万家灯火里有个他。

        二月十五日那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很蹊跷。天若有情天亦老，仿佛是天也通人情，知人意。以那样的方式，表达它的悲伤和哀悼。 http://t.cn/A6hC9mmr[/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