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末的一个下午,强烈的阳光总是令人昏昏欲睡。我捧着一本散文集沉思,无意间睡了过去…却没想到在那个短小的梦里,我找到了它——我的园子。
那个园子很大,坐落在一座山的背后。它像个宽容的母亲,包容一切生物。枯萎的和盛放的,矮小的和高大的,素淡的和艳丽的,都可以不顾一切的投入它的怀抱,不必担心它是否会嫌弃。我可以在这个大园子里做任何事情,蹦跳、打滚儿、大声呼喊......无拘无束,在这里一切都被允许。鸟儿想飞上天就飞上天,想落在枝头就落在枝头;阳光想洒在地上就洒在地上,想照进沟壑就照进沟壑。牵牛花想开花就开花,要是不想了也大可把自己的头垂下;草木上的露珠颤颤巍巍,一阵风吹来便摔下去,落在泥土上猛地砸开万道金光。而那蜂啦、蝶啦,在空中漫无目的随意地飞,撞着花枝了也不会感到疼似的,拐个弯儿又继续飞了......
我把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了我的脚印,连狐狸、兔子见了我,也不会感到害怕而风一样地跑走。
我也算尝到了一把“自由自在”的滋味。
二
只要一在梦里回到了那园子,我便会待在园子里好久,不愿出去。我常会坐在某一棵树下,或抱一只狐狸,或捻一朵蔷薇,想着事情。
有一回我想,活着的意义何在?
一个人的人生里,百分之九十九,都被回忆所占。但回忆就像个人,很讨厌的人。它是活的,活在你的身体里。
我曾有五次憎恨过自己的回忆:它在空虚时总爱用虚无缥缈的幻想来填充;它自由却又软弱,却自以为自己无比坚韧;它讨厌它见过的所有虚荣的灵魂,却又不知自己的内心深处也藏着这样一份虚荣;它深知自己犯下了错误,却又想着别人也会犯错,从而以此宽慰自己;它本可以向前进取,却故作念旧,踌躇于夜晚的道路上,无视满天的星光。
既然这百分之九十九中都无一分欢喜,那么这剩下的百分之一,又该是怎样的微弱渺小?
我深思已久的答案告诉我:这百分之一,不会微弱渺小,相反,它光芒万丈,足以照亮你前方的道路,足以撕破笼罩在你眼前的黑暗。
你的人生中,百分之九十九是灰暗、是泪水、是寂寞、是坎坷......但还有那百分之一,是阳光、是微风,是为一朵雏菊绽放时的欢喜、是为一只秋蝉脱壳后的感动。这些美好的情怀,或许也就是活着的意义所在了。它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满是希望。
狐狸从我的怀里爬出,奔向远处金色的田野。
三
初秋了。我靠在窗台边,任秋风吹得那《我与地坛》的书页“沙沙”响。我突然想到园子里去走走,便闭上了眼晴,沉进梦乡。
我感到有暖洋洋的光照上了脸颊,便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园子里。我向前跑,一直跑,跑到了园子后面的一片田野里。
金色麦浪翻滚着,头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天空是金红金红的,一抹淡淡的紫似有似无地泛在地平线以上。我就这样慢慢地走进麦田,麦子没有很高,我还能看见远处。
忽然我瞥见一点红色,便瞪大了眼睛在田里寻找,终于看见了——那是一只狐狸。它向我走过来,用深金色的双眸盯着我,一动不动。我愣了一下,待我回过神来,它已经跑得很远了。我有点慌,大喊:“你回来啊——”“你回——来——啊!”“你——回——来——啊——”
可是它再也没回来。
太阳落下了山坡。我从梦中惊醒。
后来,我想再回到园子里,回到园子后面的田野中去,却总是找不到了。我想着,那只狐狸或许是那园子的园神,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离开那里,过来跟我告别的吧。
我将长久的离开那个存放着世界上所有自由的园子。我想我或许会和史铁生先生一样,“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又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我就那样一直一直坐在窗台边,想等待深秋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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