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今年正好四十六,16岁的时候,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诗人,26岁的时候,他的梦想还是要当一个诗人。李慕白大概写了将近十个笔记本那么厚的诗,至少也有几千首了。李慕白家里穷16岁就辍学了,听说这是他自愿的。
走的那天他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把课桌整理的干干净净,一片碎纸屑都没有留下。他在班里收集了很多破旧的书和诗集,我把家里的四大名著送给他了,我特地选了一些破旧的故事书一起夹杂着一起给他了。我知道他不会要新书所以在家里翻了很久,要说李慕白这个人还是有些志气的,他的志气大概都来自于他读过的那些诗。
哦对了,他本名不叫李慕白,叫李勇。李慕白这名字是他给自己取的,他喜欢李白,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中间有一段时间竟因为和自己和李白一个姓而欣喜了很久,就像他也会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一样。想着想着他就觉得李勇这个名字略显俗气,李慕白父亲当时给他起名的时候并不奢望他成为什么诗人,只是希望他活着的时候勇敢一些。只是他当时还不了解父亲的寓意所以改了名字。
至于为什么他叫李慕白,大概还是因为李白,中间的慕字自然也是爱慕羡慕的意思。改了名字后他似乎更神气了,按他的原话说自从改了这个名字他一天至少都能写十首诗了。这样欢喜的日子却没能持续多久。
李慕白的父亲是个木匠,平日你多做些活也能勉强维持家用。那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李慕白的父亲出去拉货出了意外。接到消息的时候,李慕白正在上数学课,他在写诗,班主任把他叫出去了。当时我以为他是因为被班主任抓到了上数学课在写诗被叫了出去。然而,整整两节数学课上完了,他都没有回来。我想着不至于吧,写个诗也不至于被罚站整整两节课啊。
下课的时候,我和几个伙伴约好了要去看看李慕白被罚的怎么样了,甚至想好了怎么嘲笑一下他这个大诗人。走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我们没有看到李慕白,也没有看见班主任王老师。正往回走的时候撞见班主任了,我们问了一下王老师李慕白怎么不见了?后来才知道李慕白家里出事了,王老师刚送他到车站,身上没有多少钱,王老师还给了他二十块钱车费。
我回到座位上看他写到一半的诗“夜色苍苍凉凉,风儿呼呼晃晃”,你看他的诗是不是连打油诗都算不上,之前我还劝过他,说你呀,还是想想怎么把数学考及格吧。他总说你懂什么,伟大的诗人都是需要酝酿的,总是经历过艰难困苦的诗人才能写的出好诗。
能不能成为好诗人不知道,可是艰难困苦总是来了。两个星期以后李慕白回来了,只不过这次回来,他是来收拾东西跟大家告别的。李慕白家里没有积蓄,父亲伤得很严重需要一大笔手术费。这次事故李慕白的父亲是有责任的一方,对方没有让李慕白的父亲赔钱就不错了,还不要说赔钱给他父亲了。对方看起来是个知识分子的样子,李慕白的母亲跪在地上又哭又闹,想索得一点赔偿。知识分子没有责任又占了理自然是不肯出一分钱的。李慕白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可能是担心过度的原因你慕白这时候看起来已经是憔悴又可怜。被李慕白母亲闹了整整一天的知识分子看见他这副模样最终还是心软了。按他的话说他是因为不想看到孩子没有父亲才出的钱并不是因为是他的责任。
后来李慕白家获得二十万的赔偿,只不过这二十万都做了手术还欠着医院十多万的手术费。李慕白的父亲最后截了肢,坐了轮椅。李慕白的奶奶因为父亲的事也被惊吓的生了一场大病。
李慕白家里因为丧失了劳动力而断了收入来源,李慕白的母亲最终忍受不了这种劳苦折磨,最终带着妹妹改嫁了。家里只剩下了残疾的父亲和年老的爷爷奶奶,李慕白最终决定辍学打工补贴家用。
你慕白回学校那天大家都很沉默,也不敢问她他什么问题。只是大家知道他要走了他又喜欢读书和诗集于是就自发的给了他一些书本。学校里提过给你没白加捐款,可是你慕白不愿意。或许因为这个的缘故大家也都没有再提什么,只是按他喜欢的方式给他一些帮助。李慕白自是也感受到大家的心意,默默的收了书。那天,李慕白收到的书整整装满了两大口袋。我帮着他提着书送他到了车站,到车站的时候我问他,你还回来吗? 他说不会回来了。“你不是要当诗人吗?你不回来怎么当诗人。”他沉默了好久,我有点儿后悔我问出了这个问题,其实我只是希望他在回来读书而已,但事实总是不如我们的意。
“又不是非得读书才能成为诗人,在别的地方也一样可以!”说着他上了车,“这是你成为一个伟大诗人的考验,你一定要挺过去。”最终车子开走了。此后的几年我都没有见过他,只是听他们说他去广州打工了,走的时候只带了两本诗集。 后来我上了大学,之后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再见他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听旁人说李慕白奶奶走了,他回去祭奠她奶奶了。正好我那时候因为工作调剂的事情需要回老家一趟,就去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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