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下午带孙女到圣日尔曼公园门口的游乐园，她荡了秋千，玩了滑滑梯，大部分时间她都会说：“爷爷不管”，她自己玩。我也就坐在长椅上，远远的注视着她。有一阵她与两个比她大的男孩子在小房子里玩，过了一会儿，她跑到我跟前说：“爷爷你来”，她拉着我的手来到小房子，两个金发的小男孩坐在里面，从年龄看应该是哥哥。中间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几片树叶，孙女拉着我在男孩们的对面与她一排坐下来，拿起树叶做出吃的样子，对我说：“爷爷吃”。类似于中国小朋友的过家家。我明白了，心里很高兴，我对孙女说：“食物太少了，还要多一些才够吃”。孙女懂了，用法语对小哥哥们们说了什么，接着就一道跑出小房子。旁边是起篱笆作用的一排灌木，枝叶繁茂。他们用小手采折树叶，然后跑着放到小房子的桌子上，来回跑啊！折啊！放啊！喊啊！跳啊！高兴得不得了，有一个孩子摔倒了，另外两个也以同样的姿态摔倒，互相模仿。展现出幼童的天真和顽皮。受到他们的感染，我也鹦鹉学舌般地跟着他们用法语（我不知其意，恰如鹦鹉）喊，他们就更加得意了。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食物，但孩子们已经高兴得忘了就餐了，完全沉浸在采集食物和嬉戏的过程中。天色已晚，男孩子家长要带他们回家了，游戏戛然而止。孙女一脸的遗憾。两个男孩一人一辆滑板车，孙女也有一辆，大家在家长陪同下，骑着滑板车离开了游乐园。游乐园外到大路，有一段大斜坡，以前都要我帮着推她才能滑上去，今天看见哥哥们都自己滑上去，她个性要强，对我说：“爷爷不管”。自己用力滑了上去。到了路口，与哥哥们们挥手再见。上了塞纳河大桥，她说有点累，要我把滑板车的坐椅安装起来，安装好之后，我就推着她，迎着夕阳的余晖，注视着桥边护栏上摆放的鲜花，桥下训练的皮划艇，游艇，河边嬉戏的野鸭和天鹅，河面飞翔的小鸟和远处的艾菲尔铁塔，不知不觉就到了我们住的院子。一如往常，孙女都要自己操作对讲门铃键，我抱着她按键，接通后，奶奶问：“谁”？她语速很快的说：“我是道心奶奶开门”。进门后，她没有如往常一样进电梯，而是第一次走到楼梯上，坐了下来，并对我说："爷爷坐"。我在她旁边坐下来，我想到了自拍，我让她升高一格楼梯，她依偎着我，静静的坐了几分钟。我说奶奶等我们回去吃饭，她才跟我上了电梯。到家，已经晚上七点四十，儿子儿媳都回来了。奶奶做了几个菜，有两条鱼，一条用她在巴黎泡的辣椒和姜做的泡椒鱼，一条用姜葱做的糖醋鱼，是特意为孙女做的，不辣。席间的话题都围绕孙女展开。奶奶在儿子儿媳和我四人群里发了她上午在公园里遇见她的小伙伴偌瓦的照片，偌瓦是法国小男孩，与道心同年同月生，在桑德丽娜阿姨家（法国人称为家庭托儿所）相处已近两年，是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都非常开心快乐。

最近阿姨休年假一个月，他们分别也快一个月了，见面自然特别高兴。大家说着吃着，其乐融融。我一直默默无语。突然，孙女冒出来一句话：“我想爷爷”。她妈妈问：“为什么想爷爷”。她不加思索的回答：“爷爷是朋友”大家不知道一个两岁半的孩子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明白她怎么理解想爷爷，并和是朋友联系在一起。奶奶说：“我今天对她说，你跟偌瓦玩得好开心，你和偌瓦是朋友吗？她回答：oui（法语，是）”。我未做任何解释，但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一种喜悦浸入肺腑。联想到前段时间我们一家人去大西洋海滨城市昂代度假时，我发了一张我和儿子在海中并肩的照片给要好的同学朋友，一位同学回复说：“是父亲，是兄弟，是朋友”。我突然顿悟：我们养儿带孙，付出的是岁月和辛劳，留下的是皱纹和白发，收获的是喜悦和朋友。人生不过如此！

                  宁德宏

2017年8月26日写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