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二战老兵
域外风情之4 凯旋门下的二战老兵
范国强
凯旋门是一个神奇的名字，很早我就听说它叫“胜利之门”。在西欧，凯旋门不少，仅巴黎就有几座，位于意大利罗马大斗兽场侧边的小凯旋门据说是所有凯旋门的鼻祖，它比巴黎的夏尔•戴高乐广场中央的那座凯旋门至少还要早上一百多年。然而毕竟后来居上，人们常津津乐道的凯旋门通常都是指的夏尔•戴高乐广场的这座凯旋门。这座凯旋门的来历与拿破仑有关，两百年前，拿破仑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大败奥俄联军，遂下令建此凯旋门以炫耀自己的军功。但不知什么原因工期却拖得很长，整整历时30年才举行落成典礼。这座凯旋门建筑极是精致，四周都有门，门内刻有跟随拿破仑远征的286位将军的名字，门上刻有1792年至1815年间的法国战事史，其中最负盛名的是面向香舍丽榭田园大街、由著名雕塑家吕德设计雕塑的“1792年志愿军出发远征”（又名“马赛曲”）的曲谱。
凯旋门还有一个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这里还长眠着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牺牲的一位无名战士，代表着在这次大战中死难的150万法国官兵。墓在凯旋门的正下方，地上嵌着红色的文字标志：“这里安息的是为国牺牲的法国军人。”据说墓前有一长明灯，每天的晚上都要在这里准时举行一项拨旺火焰的仪式。而每年法国国庆节的七月十四日，法国总统都要从凯旋门通过，每任法国总统卸职的最后一天也要来此，向无名战士墓献上一束鲜花。
到了巴黎，我们当然不能不来凯旋门。可惜的是行程太紧，巴黎可供参观流连的地方又太多，待我们姗姗来到凯旋门时已是华灯齐放时分了。
有缘和有幸的是，我们除尽意瞻仰了凯旋门以外，还在凯旋门的地下过道里无意间邂逅了十几位法国的二战老兵。
上图左二为作者
这些老兵一律穿戴整齐，尽管有的身穿军装，有的只着便服，但胸前都佩戴着大大小小的荣誉勋章，可想而知这些勋章已伴随他们度过了半个多世纪。明亮的灯光辉映着他们如霜的银发和满脸的皱纹，仿佛在向我们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难忘的岁月。但见这些老兵一个个满面含笑，看得出来都很激动，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年轻人一样叽叽喳喳，仿佛都有说不完的话。或许他们是久后重逢，或许他们是相约聚会，或许他们是专程来参加拨旺火焰的仪式。尽管凯旋门并非为纪念二战的胜利所建，但无疑这凯旋门记载着他们民族的历史荣耀，寄托着他们共同的爱国情怀。在这样的氛围中是最容易勾起人们对往事的回忆和对现实的思考的。和老兵们在一起的还有几位雍容端庄的老龄妇女，或许她们是当年的通信兵或卫生兵，也或许她们是老兵中哪几位的夫人，一个个也是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老兵们高谈阔论。我们的翻译小徐主动上前和他们攀谈，而不懂法语的我们也乐意和这些老兵们多站一会，分享着他们的激动和欢乐。我向小徐提议请他们能否和我们照几张合影，小徐叽哩呱啦和他们咕哝一阵以后，立刻便有几位老兵笑着过来站在了我们中间，身挂照相机的傅正明飞快地给我们摄下了这珍贵的镜头。西欧之行我主要承担着摄像任务，我自然也没有疏忽这难忘的瞬间，我将这些可敬的老兵一一摄进镜头，同时摄进的还有我绵绵的思绪，这思绪也仿佛随着这些老兵一起来到了当年那炮火纷飞的战场。
二战期间，法国是首当其冲遭德军蹂躏的国家之一，希特勒狡猾地避开了法军正面的马其诺防线而挥师直指巴黎，迫使当时懦弱的法国政府只得宣告投降。而后来的总统戴高乐则在此时尽显英雄本色，他飞到英国，决定继续抵抗，即使他的政府不愿抵抗。他是一个在二战中、在洛林双横十字架的旗帜下领导“战斗着的法国人”，他坚持说：“法国输掉了一次战役，但是并没有输掉这场战争。”在他第一次从伦敦发出的广播呼吁中，他宣布法国不是孤立的，因为法国的战斗已经点燃了二战之火。他说，法国能把这场战争继续进行下去，并能最终取得胜利。那种先见之明使得他永远活在法国人民心中，使他成了“法兰西灵魂永燃不熄的火焰的看守人”（美国前总统尼克松语）。端详着面前的这些二战老兵，我想象着他们的当年，当年他们都还只是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可能有的还会在父母面前撒娇，但在民族危亡的紧急关头，他们却义无反顾地汇聚到了戴高乐的旗帜下，与侵略者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他们的许多战友都倒在了解放祖国的战场，他们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们是这场残酷战争的见证者和幸存者。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法国已经成了世人瞩目的欧盟中的强大国家，巴黎也成了世人向往的旅游中心，他们亲眼看到了祖国的强盛和长久的和平，此时的老兵们怎能不心潮起伏热血沸腾？
苦于我不懂法语，无法和这些二战老兵沟通，但我深深理解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在很小的时候曾读过一篇课文，就是法国一位大作家都德写的著名的《最后一课》，文章细腻深刻地表达了一战期间法国遭普鲁士侵占时法国国民对他们祖国的那种无比留恋几近悲壮的思想感情。我知道，热爱祖国和热爱和平的心理在法国人民中是带有历史传承性的，尽管历史又过去了半个多世纪，这种无比深厚的感情却能跨越时间和空间。世界其他各民族人民中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虽然这些二战老兵没有能用语言告诉给我“和平来之不易，谁都厌恶战争”这个道理，但我已经深深读懂了：从他们的笑貌，从他们的欢乐，从他们今天的来到凯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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