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

词语

去往词语那里，谦卑地问它：

“我还缺少什么？”

伙计，我在跟你说呢，我听你在嘀咕：

“我的一切，全凭宗教。”

只有诗歌，

在出其不意的地方降生。

里尔克说得好：

“我们越是靠近现实，

就越是远离语言。”

几滴雨水，洒落在

我家窗玻璃上。

水滴仿佛圆形的小船，

船儿驶向窗户的岸陆，

只为在岸上撞个粉碎。

每一艘船上，

都有一位泪珠似的水手！

成功，往往是一种遮蔽。

他只喜欢自己能够拥有的事物，

他只喜欢与自己类似的人们。

这是另一种神经官能症：

赞扬自我，攻讦他者。

这，可以是诗人的形象吗？

铃声来自器械，

它的回声来自自然：

你说：哪一个声音更为动听？

与世界媾和的诗歌，

真的能够看清世界？

美丽的词语，

它本身就是美丽的真理。

有一次，诗人试图理解风，

但他几乎被风暴席卷。

他只惧怕走在他身后的人。

那么，为什么，

他非要走在他惧怕者的身后？

还有什么所在，能容纳所有的愿望，

除了语言？

天空玩着骰子，

输者总是大地——

阿拉伯诗人，你还不醒来？

在光明中攀升，以便阅读他人；

在光明中下沉，以便阅读你自己。

他不会破碎，

除非当他身处能够打碎他的事物面前。

在我家花园里，

我见到一朵玫瑰，

它对着风张开双手，

为了抓住风中的落叶。

每一天，诗人都要把太阳之书

翻读好几页，

尽管如此，诗人的生活仍然昏暗。

大地迎娶了云彩，

于是，水谦卑地跪拜。

猜一猜：夏娃为亚当

准备的第一顿晚餐，

都有什么食物？

闪耀的光环，

是怎样脱胎于黑暗的密室？

这是否就是写作？

就连天空，

也不知也不会

把飞鸟

关进风的牢笼。

玫瑰写下它的遗嘱：

读者啊，你懂得如何解读吗？

——摘自《我的焦虑是一束火花》阿多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