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周围静悄悄的。
他的房间依旧安静地亮着灯,他低着头,花白的发丝在灯光照射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他的嘴时不时发出呻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单纯地不想让自己耳边太安静发出声。
他看了看桌边的钟,已经凌晨三点了。
但他完全睡不着,也不肯熄灯,固执地每天晚上都要开着灯直到第二天天明。
好像只要灯亮着,她就还在一样。天黑了,总得留着灯,万一哪天她回来了,也不要让她磕着碰着才好。
明明那天她还温柔地给他的伤脚换药,怎么就突然不舒服,怎么就突然离开了呢?不止离开了他,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陪伴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叫她名字,逗她笑。突然安静,真的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
其实仔细想来,那段时间她确实身体不怎么好了。但他是怎么想的呢,他觉得是她倦了怠慢了矫情了,还吼了她。
她也不说话,该做的都做了。帮他带饭,帮他换药,帮他按摩,表情十年如一日的温顺,无怨无悔地照顾他,还得承受他的恶语。
半夜脚痛了,伤口痒了,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把睡在附近床的她喊醒,享受她的按摩,力度不够,又是一阵吼。
在他舒服地眯着眼享受时,他都不知道她也在眯着眼,眼睛都困到睁不开了,她还是机械地重复着按摩的动作。
其实他们都不年轻了,她也80+,她身体其实比大家想象中的还糟糕,经不起折腾的。
她胃口越来越不好,越来越瘦。他心情好的时候,还调侃她,一大把年纪,还学着小年轻减肥。
她当时表情有点凝重,附和着笑了,那笑说不出的苦涩。
如果他真的认真观察过她的脸,如果他那天没有在她说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骂她矫情,如果他没有那么暴躁易怒,或许她还会好好地跟他道个别吧。
灯不知咋的,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的他。
他还是忍不住了,一滴混浊的泪缓缓而下。
他真的好想她呀。
他恨他暴躁的脾气,他恨他的大男子主义。
只是他现在的眼泪和忏悔,再也换不回那个她了。
她在喝下孟婆汤时候,有没有一晃而过他的影子?
她轮回了吗?
过了一个多月,他身体反反复复折腾,大家都在伤心着急。
他凹进去的脸颊动了动,竟是在笑。
他艰难地说,她想我了。脸上的笑意一点都没有减少。
不久,他也走了。他说要去补偿,如果还能遇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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