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倒回过去自己的某个时间段。我就可以重新选择,让未来不同。
“让未来不同?”老开听见我这么说,笑了一下,笑浮在表面,带着耻笑。他拿着酒瓶对着嘴,灌了一口麦芽水,才说下一句。“又不能变出钱来,有啥不同的,我就想回到过去看看我妈,多看他一眼,多陪她一会儿,多照顾她些日子。她老人家辛苦一辈子不得好,老来还没享到福,又生病,走的又快又急,落气儿时,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一个糙汉子,脸上表情开始扭曲,紧抿的嘴角微颤,猝不及防的泪巴巴的往眼珠外掉,粗节手指,那皮肤的皱痕像块丑劣破抹布,正在中年男人沧桑的脸上抹着水。
“看你扯的什么鬼?”林子踹了我一脚,他知道老开想起过世的妈伤心,但也有些看不惯一个彪壮大汉的哭成这样,像个小娃儿,只差大哭时哇哇叫,觉得别扭。“老开,喝酒,咱喝酒。”两人拿着麦酒瓶互碰,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大口。喝的太急,淡黄酒液从嘴角流出,滑的脖子上都是。
老开打了个嗝,几口酒下肚,悲伤压下了几分,聊天兴致反倒起来,他问我们,“你们呢?如果倒回过去,重新选择,你们会选择改变什么?”
林子嘿嘿一笑,“我要能回到过去,我会回到初中那会儿,认真读书,付出所有努力,考自己满意的大学,当个CEO程序员什么的,我一远方亲戚家的儿子就是程序员,那工资高着呢,呆公司呆家里都行,不用晚上这样守工地防贼才有钱拿。再娶个漂亮的女人,整天伺候我,给我洗衣做饭陪我睡觉。”他笑眯眯的,眼角弯弯,幻想让他很享受。
老开听着没对,就问:“为什么回到初中,不是应该回到高中吗?”
“哈哈,因为我初中都没毕业,哈哈哈。”
“那你还是算了吧,回去不一定看得懂书。”老开嘲笑林子。两人又喝了不少,瓶底朝天。又开了两瓶新的,人手各一瓶。
“你这小子愣着干什么?话也不说,酒也不喝,捡免费故事听吗?”老开对着我说,他眼角的泪痕已被夜晚的风吹干,只有眼睛因为润湿过,在熠熠火柴堆边,显得发亮。
“罚,喝光,喝光!”林子大声喊,他有些醉了。
我二话不说一口气干得半瓶底朝天。
林子大声,喊了声“好”,给我又开了一瓶新的
“说说,你想改变什么?”老开接着刚才话题问我。
“我想改变什么?”我握着瓶颈,死盯着那燃烧正旺柴火堆,一阵冷风吹过,那火焰张牙舞爪,像吃人鬼魅。
“我想改变一个决定。”我悠悠地说。
“什么决定?”林子醉醺醺的说。他喝得太多了。
但老开眼睛清亮,他很清醒。老开很认真的看着我,在等我说下去。
“提前杀一个人。救我的妈。”
林子哈哈大笑,灌了口麦酒。“杀谁?你回到过去就为了当杀人犯吗?哈哈哈。。。”
“我本来就是杀人犯。”
“你杀了誰?”林子一脸嗤笑。
“亲生父亲。”我说得云淡风轻。
“鬼扯。”林子压根不再想听,自顾吹酒瓶子。
而老开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缓缓开口。“他是个酒鬼,还赌钱。家里能卖的,都被他卖光了。他还经常打我和我妈。有一天凌晨三点他才醉醺醺地回家,他问我妈要钱,那是我攒的学费钱,我妈不给。他又打我妈,抄起椅子就往我妈身上砸,不仅打我妈,还来打我,我门牙就是那年掉的。我妈带着我回老家躲了一个星期。那一天,我放学回来,看到我妈死地屋里了。头磕出了血,一地都是血。我比警察先找到了他,我拿着把刀子,一刀刀地捅死了他。”
老开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说真的?”
我看着他,眼神幽冷。
“你怎么知道你爸杀了你妈?”
“我妈把钱藏在床沿缝隙下,除了他,没有人能找得到。”
“你们家附近没有邻居?”
“有,一个瘸脚老人,看见他揣着黄布包走的。我妈就是把钱放到黄布包里的。”我恨恨地说。
“你被抓的时候,警察有说是你爸杀的你妈吗?”
“不然呢?”我说。
这时,有三五个人走了过来,是工地上倒班休息的几个人。
“你们仨坐在一起烤火喝闷酒,无不无聊啊。哥儿几个带了牌,要不要玩几局?”
“玩!等老子先上个厕所,等我啊!”林子醉晕晕地朝板房那边走。
“我也去上个厕所。”我站了起来,跟了出去,跟林子勾肩搭背。
“老开,那人是誰呀?”三五个人中其中一人问道。
“新来的。”
“是吗?我怎么没过?”
“他都来好几天了。”老开说。
“没印象。”有人道。
“我也觉得面生,还以为是你跟林子誰的朋友呢。”
老开愣了一下。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也不太确定。“是他说来好几天了,我前两天家里不是有事吗,就没来。是他自己说他是做工的,林子又说他看着面熟。他说无聊,就跑来工地呆会儿。”
“快快快,先玩一局。”有人已经把牌洗好了。
“我不玩牌,你们玩吧。我去加件衣服就回来。”老开朝板房那边走,营地上只有昏暗的光,越到尽头光线越暗,厕所那边,已经是黑漆漆的了。
厕所里面有灯,但一眼望去,通风口那里面仍是黑乎乎的。
这两个人,进去有一会儿,怎么不开灯。
难道灯坏了?
撒泡尿也该出来了吧。
老开的临时屋跟厕所一个方向。越朝前走,越觉得不对劲。他走到门边,把钥匙插进去,却朝厕所望了一眼。
仍旧没有灯,连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心里的疑惑加重。
他抽回钥匙放包里,拿出揣大衣里的手电筒,照着路大步往厕所走。
“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啊?”他站在厕所外嚷了一声。寂静夜里,声音空荡。
里头没动静。
他心头虚慌了下。
“你们在里面干嘛?”他又冲着门扯喊。
依旧没声音。
老开甚至感觉里面什么也没有。但他亲眼看见这两个人进了厕所。没有出来,厕所里也没有其他出入口。
推开门,拿着手电筒往里面一射,想骂骂故意吓他的这两货,却在见到里面一景时,惊骇得赶紧开灯。
在日光灯的照明下,厕所里亮堂堂的。
林子倒在血泊中。
而那个新来的人,已不知去向。
老开浑身打寒,嗓子发不出声音。脚步打结地往值班室跑。
当天晚上,警车来了。
折腾到了黑夜翻白肚。
林子是被捂了嘴,乱刀捅死的。凶手没有留下任明指纹。
老开想起那个新来的说怕冷,一直带着手套。当时林子还笑他。
因为老开是第一个见到尸体的人,他被带到局子里,做了笔录,还被带叫人照着他说的画了张像,才暂时完事。
老开没有提起那个荒唐的谈话,因为不仅没人会信,他还会被当成疯子,惹更多麻烦到自己身上。但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想着这一場诡异经历,后背的汗又沁凉里面的秋衣一大片。
想着那个新人的脸。他门牙有一颗看着不自然,的确是假牙。他说是被他醉酒父亲打坏的,他父亲杀了他的母亲,而他杀了他的父亲。假设他说的全是真的。那么,和他跟林子相处了一个晚上的人到底是誰!
老开往警局大门外走时,迎面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身边的一个十四岁左右的男孩子一直问‘妈妈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那女人额上有瘀伤,太过明显,他就多看了一眼,视线也不禁划过那个男孩子的身上,在错身时,他看到那个小男孩还未长开的稚气脸庞。
惊魂地定在原地。
两天之后,老开又被叫到警局问话,除了‘回到过去的’话题,他仍是把其余地又都说了一遍。
出来时,一个坡脚的老人双手被铐着,两个警察中的其中一个,把他带进了审讯室。另一个警察则站在门外,跟过来的同事攀谈。
“怎么回事,又有案子了?”
“就前两天的案子。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妈死了,爸也死了,那孩子才十五岁,这个老头糟成这样,还是个残疾,人家办丧,居然跑到人家孤儿寡母家去偷窃。孩子去山里的湖里打了鱼回来,看到自己妈倒在血泊中,吓得这两天一句话都不说。”
“确定了?”同事问。
“在他屋里找到个沾血的黄布包,他说不清楚来源。等着审讯结果吧,八九不离十。你看什么看,还不快走?”警察发现同事身后的老开,一脸严肃地朝他喊。
老开假意问了一下厕所,然后順着警察指的方向挪步。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整个脑子混混沌沌,感觉自己在一个很长的梦里,管子里流出的水又那么冰冷刺骨,提醒着他此时是真真的现实。而他厚厚的棉衣,怎么也裹不热发凉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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