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爱很爱你5

第5封信，还是迟到了。

我不是故意的。有一些理由。

2022年的最后几个月，我很焦虑的做着很难做的事。

然后，几位老人陆续的病倒。

终于可以给你写信，我又病倒了，一直不舒服。

好一些开始给你写信了，姥爷发来信息，让我千万注意第13天的二次发烧。

我很艰难的算好刚好是13天，楼管给我量了一下体温，38.5℃。

我从来都是个胆小的人，本就蜡黄的脸一定白了。

我居然想到了Y言，居然想到了想把一辈子要说的话全部说给你。

写着写着，又好像说不了那么多。

那就只说说你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吧，还有我的一些想说给他们的话。

先说说你的奶奶，一直说的很少。

奶奶罹患骨质疏松导致的习惯性骨折，咳嗽也断骨头，翻个身也断骨头，端午节做些包子也断骨头。

从胸椎骨到腰椎骨，六年来断了五次。

这次，有些严重，卧床两月有余，医生碰一下，叫得楼下水池里的鱼都跳出来了。

我想应该去看看了。

也许是最恶的，也许不是。

是的话，就治吧，瘤子啥的，请千万是早期。

至少让我问问她，40年前喜欢我爹那些个美女包括姐姐的班主任，有没有婷婷好看。

那段时间一直睡不好。

闭眼，就会想起她。

想起她深夜冒雨在猛兽出没的山路中走三十里回来看高烧的我。

想起她用半年的工资给我买的难看西装。

后来，排查了，不是。

可是，她又病倒了。

通宵呕吐。

她很听话，去核磁，去验血。

也不是。

过年，她拿了一个月的退休工资给你买烟花。

如果你知道她是可以为了几毛钱小菜和小贩吵架的老奶奶，那么，你会觉得这也许是她能想到的对你的最大的爱吧。

她说她想通了。

爷爷还好，终于学会了照顾奶奶。

奶奶通宵呕吐，他就通宵陪伴。

八十岁的人了，还在三楼玩空中跨窗开门。

他只会做三样菜。

煮白菜，炒腊肉，热剩菜。

这次，因为听说鱼可以补钙，他学会了做鱼。

每天两餐做，煮小鱼，煮大鱼，吃到奶奶吐了再吐。

他只读到小学三年级，但有些聪明。

他是真得生得英俊，又打得一手好篮球，省出牙膏擦白球鞋。

在那个年代，算是十里八方的乡草。

有张半个世纪前他着军装的泛黄照片，轮廓立体，目光坚毅。

告诉你他帅了一辈子。

我很后悔在教他用热水器用手机用抗原试剂时候的粗鲁和没有耐心。

他想你弹琴伴奏，他唱歌，你答应了。

春节前夕，我让你给他们打电话，说我说的：爷爷奶奶你们给我买了烟花，我不要压岁钱了。

电话打通了，你说，爷爷奶奶我不要烟花，也不要压岁钱，我要你们好……

我好像不需要再教你什么了。我只需要改变我的坏习惯坏脾气吧。

还有，我要在这里给他和奶奶说句话。

就在现在。

我为我的抱怨道歉。

在我成长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抱怨爷爷奶奶的无能和教育缺失，抱怨他们的拖延和茫然，导致我的彷徨和艰难。

我还总结了句觉得很不错的话——我成长过程中所有的焦虑彷徨无助茫然，都可以在曾经的教育缺失中找到答案。

然而，我从来不去想自己的懒惰和三心二意的专注力。

我在这里向他们忏悔吧，他们真的做到了他们认知和能力内的所有。

今年，我们计划和爷爷奶奶一起再走一次旅行。

不是去有风的大理。

去西盟。

爷爷在那里作了22年的教官。

那里承载了他的青春记忆。

“岳参谋，真的是你吗……”——然后颤抖，然后流泪——这是我脑补的我们走进山里遇到的某个大叔，或者大爷的场景。

我很期待。

姥爷的糖尿病并发症越来越严重，右膝盖积水，比左膝盖宽了一圈。

他还在坚持送你上学。

直到有一天。

他在膝盖上点燃艾灸，在阳台的按摩椅上睡着了——我们循着肉香把他叫醒。

接着，他又病倒了，住院14天。

现在他不再散步了，快递也不去拿了。

还有了新的后遗症——饭后就困症。

我很想，很情愿，他只是懒了。

我也很想你今年，三年级吧，就可以读我的信。

然后开始记录姥爷半个世纪以前的浮沉新凉。

姥爷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曾就读于亚洲一流的中学——五十年代带泳池那种。

姥爷一生，吃了很多很多苦。

从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到蹬三轮挨家挨户送干花。

没有华丽丽的转身，却成就了优雅气质。

花店的姐姐说过，老了的姥爷，依旧是花卉市场的白马王子。

你去买花的时候记得去采访下。

你陪他去一趟北京和西安吧——那里有他唯二的两位长辈——你的两位祖奶奶，他总是挂念。

和我们一起生活的晚年，愿他是幸福的。

姥姥每日三餐吃素。

压箱底的钱给你存了。

她每次换着地方带你去玩，吃，买一堆你喜欢的小玩意。

还给你买了小区最拉风的自行车。

你妈妈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爱打扮，赶时髦。

现在，总是买了很大的衣服。

然后说太大了给我和你妈妈穿。

没写错，有我的。

我们病倒了她在照看你。

她病倒了也是她在照看你。

你真的不能再让阿婆给你买东西了，记住啊。

差不多了。

最后，吐槽还是要吐一下的。

数学很重要。

你做不出来就拿铅笔戳我。

太疼了。

还有铅有毒知道不。

半年都好不了。

还给我贴小纸条，说我让你优秀，自己当老六，还把我画成怪物。

当然我也有责任。

我心情愉悦时抱着你说宝宝，说爱你。

写作业就语气太重耐性太差。

这不是爱。

我会改进的。

许愿许什么呢。

游泳还是没学会。

手也划了，腿也蹬了，还是像秤砣一样沉了。

许个少看手机的愿吧。

再许个每天半小时陪你学习的愿。

很爱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