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快乐来自智慧，又滋养了智慧

木心：快乐来自智慧，又滋养了智慧

        木心说：“我用五年时间，把我的文学观点架构起来了。”

        看了这句话，我忽然心生敬佩。喜欢木心的语录。

向来我在难和易的事情里，择难，从难处着手。这已经是我的第二本能了。

上最后一节文学课的时候，木心花了一天两夜，写了一个总结性的东西。完全离开文学史。要托住文学史，要有一个够分量的结尾。

像葡萄酒一样，阳光，雨露，慢慢成熟的。

至少到60岁以后，才能什么书拿起来看，因为触动你去思考，磨砺你的辨别力，成立你自己的体系性。

每个人都有缺点，克服缺点的最好的办法，是发扬优点。发杨优点，缺点全部瓦解——不是什么一步一个脚印，像条狗在雪地上走，狗还有四只脚呢，许多脚印。

文学，除了读，最好是写作。

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过程。凭这个，凭这样一念，就产生了宗教、哲学、文化、艺术。可是宗教、哲学、文化、艺术，又是要死的——太阳，将会冷却，地球在太阳系毁灭之前，就要出现冰河期，人类无法生存。可是末日看来还远，教堂、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煞有介事，庄严肃穆，昔在今在永在的样子——其实都是毁灭前的景观。

我是怀着悲伤的眼光，看着不知悲伤的事物。

除了灾难、病痛，时时刻刻要快乐。尤其是眼睛的快乐，要看到一切快乐的事物。耳朵是听不到快乐的，眼睛可以。你到乡村，风在吹，水在流，那是快乐。

你是艺术家，你就是人间的凤凰，一到哪里，人间的百鸟就会朝凤——你这凤凰在百鸟中是一声不响的。

可是这凤凰的前身是个乌鸦，乌鸦的前身呢，是只麻雀。

生活像什么呢？像上街去买鞋，两双同价的鞋，智者选了好看的，愚者选了难看的。生活像什么呢？傍晚上酒吧，智者选了美味的酒，愚者买了烂酒，还喝醉了 。

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

1950年，我23岁，正式投到福楼拜门下。 之前，读过他全部的小说，还不够自称为他的学生——被称为老师不容易，能称为学生也不容易啊——小说家的困难，是他的思想言论不能在小说里表现出来的。我同福楼拜的接触，直到读到他的书信——李建吾写过《福楼拜评传》，他引了很多资料——才切身感受到福楼拜的教育。我对老师很虔诚！

我退还了杭州教师的聘书，上莫干山。这是在听福楼拜的话，他说：“如果你以艺术决定一生，你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了。”

当时我在省立杭州第一高中执教，待遇相当不错，免费住的房间很大，后门一开就是游泳池。学生爱戴我，其中的精英分子真诚热情。初解放能得到这份位置，这就是“常人的生活”，温暖、安定、丰富与我的艺术有害，我不要，换作凄清、孤独、单调的生活。我雇人挑了书，电唱机、画画工具，走上莫干山。那时上山没有公车的。

头几天还新鲜，后来就关起来读书写书。书桌上贴着字条，是福楼拜说的话：“艺术广大以及，足以占有一个人。”

长期写下去，很多现在的观点都是那时形成的。

修道，长期的修道。

让你的艺术教育你。

我们生在现代，太难归真返璞了。

如果你真能被艺术占有，你哪有时间心思去和别人鬼混，否则生活就不好玩了。因为你还在艺术的边缘，甚至边外，艺术没有占有你，你也没有占有艺术。所以你的生活会很快乐，甚至很烦恼。

人活着，时时要有死的恳切。死了，这一切有为何呢？那么，我活着，就知道该如何了。

请木心开课讲文艺，勿使珍贵的识见虚掷了。此外，众人另有心意：那些年，木心尚未售画，生活全赖稿费，大家是想借了听课而交付若干费用，或使老人的略多点收益。

快乐来自智慧，又滋养了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