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世代” · 一

作为一个世纪的终结，九零年代承载了很多独特的意义，即便当时中国还处于普遍贫穷的状态，但大家都带着希望迈着走向新世纪的步伐。

妈妈和她的两个姐姐，在这样充满变革和发展意味的九零年代赋予了三个男孩不同色彩的生命。

我，和我的两个表哥都生于九零年代。而且很巧的是，我比二哥小三岁，二哥也比大哥小三岁，我们几乎跨越了整个九零年代。九零年代也在我们这些孩子身上留下了它独特的印记，使我们成为独特的“九零世代”。

前些日子和大哥聚餐，在座的有他新交的女友以及高中时候的“弟兄们”。以前经常在大姨家见到的那些“弟兄们”，有早早结婚，孩子都已经四岁的；有因车祸失去了双腿，刚走出心理阴影的；还有我哥，漂泊了这么多年，终于认真地交了个女朋友。

九零年代初出生的人们大多很疯狂，就像我大哥和他的弟兄们。

疯狂的九零世代

在中国举办奥运会那年，因为种种原因，大哥带着一身戾气从高中退学。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几乎浓缩了所有九零世代的疯狂。

- 导火索··离婚 -

07年冬天，姨父带着姨妈的大半积蓄跑去长白山做人参生意，被人骗了，亏光了所有的钱，姨妈特地跑到长白山把他接回，让他好好在家里待着，找个安分一点的工作。姨妈是个女强人，一个人默默地支撑着整个家庭过着小康的生活，但她丈夫在职场一直不如意，出来做生意也从来不顺，一点点消耗着这个家庭的元气。

08年夏天，没有安分多久，姨父被忽悠进了一个传销团队，失踪了。找了好久，也报了案，什么消息都没有。半年后他灰溜溜地跑回来说欠了一屁股债。姨妈帮忙还清了债，也把婚离了。

我哥在这个家庭里从来没感受到多少亲情，姨妈三天两头有应酬，很晚才回家，姨父一直在外面闯荡，对他也不闻不问。旁人看来这样的小孩可怜得很，可小孩子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况且这个小孩手上还有充足的零花钱。

- 作乱 - 

我哥就不是学习的料，学习是指望不上的，小学一塌糊涂，初中靠着关系进了一所还不错的公立学校，家教刚出现的时候，他就有了自己的辅导老师，结果成绩没有变好，还配合家教老师修改成绩单，从姨妈那里骗走了不少钱。不仅如此，他还偷偷学会了抽烟喝酒，被姨妈发现还生气砸东西离家出走。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总和我妈跑去安慰她，帮她收拾乱七八糟的家，她总是哭，总是说活不下去了，连自己的孩子也不亲，从来就没有喊过她一声妈妈。可我想这种事情是双向的，谁都有错。

在我看来，我哥活得可自在了，虽然缺少父母的爱，但他有他的弟兄们。高中他们基本三天两头就翘课去网吧，去开车兜风，每天和弟兄们在外面晃悠到深夜才回家。锁上门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下午再出门。很快，高二时学校就把他劝退了，姨妈还不知道，还给他交学费，全都被拿去喝酒抽烟玩去了。

- 低谷 -

我哥初中的时候就有了女朋友，我很早就知道了。在一次吵架之后我去帮忙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他和女生之间的信件。我哥一直瞒着，直到三年后，女生意外怀孕，他向家里要钱做流产手术才说了出来。姨妈觉得两人还挺般配，要不就这样结合也挺好，可最后还是分手了。我哥像失了魂一样，整天把自己锁在小房间里，弟兄们的活动也不参加了。

意外接踵而来，他最要好的弟兄，飙车兜风结果车祸，女友在副驾驶当场死亡，他则失去了双腿。我哥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白天和弟兄轮流在医院陪着他，怕他想不开，晚上有时回家也就是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出走。其他时间我们和他的弟兄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那分明是他的人生低谷，他就独自一人熬了过来。

- 新生 -

大概有一个月，我们基本没怎么见着他。后来才知道他跑到姨父家去了，他在他那个失败的老爸那儿一起生活了一个月。他之后和我们说，他以前很不了解他爸，简直就像陌生人一样，觉得他很失败，觉得他是个怂包，在失意的这些日子里和他相处，才发现他爸在经历了那些失败之后，他都能从中找到快乐去抵消那些不愉快，这或许是他屡战屡败的原因，又或许也是他能一直活下来的动力。离婚后姨父靠姨妈给的一点钱在老家安徽经营着一家小超市，我哥在那里和他一起生活了一个月，每天和他一起进货上架，看店收银，烧菜做饭，过着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平淡生活。

从姨父那里回来之后，他性格也有所改变，虽然时常还会吵架，但他肯去工作，跟着别人学点业务，虽然还是时常去酒吧潇洒，但他也会每天都回家。有点像是浪子回头的意味。

再疯狂，到最后也会有安静的归宿，我哥经历了九零世代的疯狂，也随着风浪一起平静。

// 2018年1月1日，所有的90后都成年了，大哥也找到了他的爱情，我们九零世代开始了终结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