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最近的可称一代文宗的,是流沙河老先生,已经在两年多前“歇了地上的工”,老先生最为欣赏的门生和忘年交之一,是学者冉云飞,冉云飞的锋芒十多年来收敛了好多,著述似乎也有所减少,但其好学深思,应该未有一天懈怠,尤其家存藏书四万余册,实乃川中一景,胡润评有中国富豪榜,当然也有各种作者富豪榜,如果不去盘算读书人手里的票子,只论巴蜀文化人私家藏书的数量和质量,冉老师如果排在第二,估计和第一也不会悬殊太多。
每次到成都,工作之余,总想着慕名造访,虽然几年前在西安有一面之缘,记了电话,加了微信,但是自叹自己終属世界一庸人,遇富人会叹息,遇读书人也叹息,因为在学者而言,三日不读书,就觉面目可憎,我等常年累月为几两碎银奔走之人,见了有大学问的人,说什么,问什么,交流什么……?据说常年来参访的也是络绎不绝,虽然冉老师也早已一改之前与人川中冉匪的彪悍印象,豹变而为极谦和之人,仍然不便搅扰,所谓程门立雪,走近一些,踟蹰而回吧。要说想冉老师,最想的也许就是他当年犀利的锋芒,和如今为弟兄赋诗的忧伤……
大约三年前那次,在西安听冉老师讲课,是谌洪果老师知无知的场子,如果说冉氏藏书是成都一景,那么知无知的存在,一度也堪称古都西安的某种意义上的文化标杆。另外一位读书人傅国涌曾经说过:过了兵马俑,就是知无知,不来知无知,就等于没来西安!此言何其豪放,更多的人可能不明觉厉,也不以为然,但是如果梳理知无知五年来走过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场讲座,每一个嘉宾,你会发现也可能只有西安这种奇怪的地方会孕育出这种奇特的现象,在中国西北第一繁华商业街区要寨……小寨的一隅,一群人隔三差五坐而论道: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海德格尔阿仑特尼采,红楼梦金瓶梅张爱玲……,有个中学老师每周末组织红楼梦读书会,坚持了大概有一两年之久,参加的人不多,但是组织的很认真,我一度诧异请教,现在老师周末不都忙着去补课么,一个小时好几百呢,你怎么还坐的住这冷板凳,家人不反对么?老师答曰,是的,不反对,我们和孩子回家,三个人各看各的书,电视,是都不需要。
文化空间知无知是短暂的昙花一现,抑或会发生绚烂的余韵流波,有待时间去证明。在全城的人都为房子车子票子匆忙的拥挤赶路的时候,以阐发中西方经典哲学和文化为己任的知无知显然遭遇了经营上的极大困境,两个小时的经典哲学课的变现价值已经遥遥落后于两个小时的初中数学辅导,甚至也赶不上火爆的幼小衔接课程,教育部一再明令禁止幼儿园小学化,但是架不住家长争先恐后的起跑线上的冲刺。孔子孟子拦不住,苏格拉底柏拉图的絮叨更是无人接听。
寂寞沙洲冷!今天看到北大博士,原西北政法副教授,知无知创始人终于羞羞答答,半推半就推出一款酱香定制的私享佳酿时,心里倏然一惊,荡起巨大的震撼,清华生的歌舞固然值得反思,北大人的窘途更加使人神伤!
陆步轩卖肉,谌洪果当酒,所谓酒肉穿肠过,道义何处得!长安市上酒家眠,李杜闻之亦或恐惊坐起……
谌老师在以半生所学对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所熟悉的那些思想巨人之前承受的,也许命运会安排他也需要亲历体验一番,曾经极为自负,视尊严为生命的北大才子,终于也试水带货……原来浓眉大眼的朱时茂,也扮上皇军了。只是果粉们自然清楚,这绝非追逐财富的努力,实为无可奈何的妥协,沉重是良人的底色,调侃和自嘲是为沉重的注解。
在谌老师巨量的阅读和洪大的思想武库面前,我等基本上就是一介文盲,而在遇到挫折和困境的时候,也往往从谌老师和际遇的对抗中寻找力量。印象中的谌老师打趣居多,笑颜居多,嘻嘻哈哈一副随和。作为知无知曾经的一枚会员,远远注目而已,公号的每一期的更新几乎都会点击一览,今天做了改版,可以方便的翻看到之前的节目,无异是知无知影音文字图书馆。
谌洪果是西昌人,冉云飞是酉阳人,二人都是天生的教师,都有演说的禀赋,都对知识有一种贪婪的汲取,无论经历了什么,走上讲台,给人的印象也都是元气充沛,声震瓦屋。两个朋友,其学问思想之侧重和差异,也许可以做一篇毕业论文。而有时候,我们在历史的大片里所看到的,所谓的英雄相惜,其实也许,更是弱者的相互搀扶。
门缝里有小卡片,附近人里也有头像在闪烁,凌晨三点的窗外,一群年轻人还在酒馆里喧哗……
而今夜,我在成都,却就想起这两个四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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