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骑车经过老花木市场时,看见一中年男子从一辆银灰色车的驾驶室推门而出,他身着淡天蓝短袖衬衫蓝黑西裤,身材修长挺拔。我忍不住多瞥了一眼,这一多瞥后,我脱口而出:“王某峰!”
对方回头看了我一会儿,脸带微笑,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认出我来,他说:“好像有点面熟。”
我戴着头盔,穿着T恤和悠闲七分裤,背着双肩包,这样子,他能认出我来,那本事大了。我笑着说:“我姓金,是某江中学的。”说完我便骑走了。
我估计,他必定依然想不起来我是谁。一个36年前的才上了几节课的实习老师,能留给学生多少印象呢?况且36年的时间早已把一个年轻女教师雕刻成了中国大妈了。
但是我记得他,他是当时的语文课代表。我不但记得他,我还记得他不少同班同学的名字和当时的模样。前几年,和楼下的杏梅聊天,她说她女儿是某江中学的,叫徐某芳。我便问,是不是和平某、沙某、许意F、王某峰等等是同学,杏梅说“是啊是啊”。还是前几年,一位学生的妈妈说,她的弟弟我教过,我知道这位妈妈叫许意Y,我问,你弟弟是不是许意F,她说是呀是呀。
我不知道是我天生有记人的本事,还是做了老师以后这方面的能力得到了锻炼并提高。我曾以自己的记人本事而觉得很有成就感,也很自豪。接手一个新的班级,不消一个星期,便把两个班百来个学生的名字全部记住了。他们毕业多年后,同学聚会我依然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倘是在路上不期而遇,也能一口叫出他或她的名字。
不但如此,有时候在某个场合,某人聊起自己孩子是某江中学毕业的,是哪一届的,叫什么,我便能确定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学生。某次在某鼎医院做针灸,与旁边一位女子聊天,她得知我是某江中学的,便说她女儿是某江中学毕业的,17届高三(1)班,叫某妍,我马上说,那是我的学生呀,坐在第一排,皮肤白皙性格文静的一个小姑娘,那女子激动得一踏糊涂,没想到老师还能记得她女儿,立即要求加微信,后来经常微信联系,最近她告诉我她女儿考取某地公务员了,感谢老师栽培云云。
又记得某次,在一个饭局上,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子说,她女儿是某江中学07届的,我问几班叫啥,她说高三(1)班的叫陈某清。我脑子里马上想起了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清秀一头短发的女生,对呀,她是盛泽人啊,再仔细一看,与这位女子确实很像啊。我对这个女子说,我教过你女儿。她问我姓什么,我说姓“金”,她说:“对的对的,我女儿的语文老师是姓‘金’,我女儿告诉过我,你曾经对她说:‘陈某清,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语文呢?’。”于是,她也要求加微信,并说下次要和她女儿一起约我聚聚。
我记得最牢的是1995届,那一届有不少学生我从初一教到高三,整整六年。我不但记得他们的样子和声音,还记得他们各人的字体。
不过,这种记人的本事有时也有点伤感情,或者说是“多情反被无情恼”。
有次参加一个饭局,我因事迟到了。到场后不久后,我一眼认出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男子,我问:“你是不是叫凌某?”他说:“是啊,你怎么认识我?”我说:“我曾经教过你。”可是他摇头说我沒有教过他。我说:“那时候你是物理课代表对不对?”他说:“是的呀,那你知道我是哪一届的吗?”这把我难倒了,哪一届跟哪一届与数学有关,凡与数学有关的,我一概记不牢。比如说电话号码啦,兜里有多少钱啦,某样东西多少钱啦……记数字我是弱智状态。
正在尴尬之际,在座的一位教育局领导端着酒杯走过来:“来来来,金老师,我敬你,我敬你。”然后他轻轻跟我说,“别理他了。”我恍然大悟,我是多不知趣,对一个根本不记得我的学生说“我曾经教过你”,老师应该端点老师的架子呀,我却把辈分颠倒过来了,自作多情,自讨没趣。后来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确实不是他的任课老师,但代过他们班几节课。只代过几节课的老师,二三十之后不记得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更何况我是个没啥个性特色的老师。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凌同学的情商确实不咋滴呀。
自此以后,我的这种“多情”虽有所收敛,但仍常常刹不牢车。好在年纪大了,记忆里的很多人和事也越来越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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