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如潮，从心头而起，涌向她的头额、鼻子和眼晴。
她红了眼晴。为了掩饰不可抑制的情感，她努力把脸面转出女人的视线。
良久，情绪平复下来的她回过头来，正碰上那个女人幽幽的眼神。
“十三年前，”那女人没有做任何铺垫，直接向她讲起了陈年旧事，“海涛到N城的人民医院实习。一位流浪汉得了肺炎被路人送进医院，因无钱医治，流浪汉用不上高效的药剂，眼看病越来越重。海涛和他的同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了凑医药费两人掏空了身上的钱，依然不够。于是，两人商量到街头募捐，实际上等同于乞讨，海涛选址在了枫桥的人行道上……”
女人凝神把目光投进雨桐的眼睛，算是确认。雨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女人接着往下说：“当时海涛和他的同学一天只吃两个馒头充饥。惨兮兮的样子，确实招来了不少路人的同情，但大家怀着半信半疑的心理，都是略表心意，收到的钱大都是五毛一元的，五元的都很少。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学生看了募捐介绍，不听同伴的劝，竟然慷慨地掏出了十元。他明白这十元对一个穷学生意味着什么，他本想推辞，但一想到躺在医院里无亲无故的可怜老人，便受之不恭了。但这件事，也记在了他的心里。
老人出院后，他拿到第一个月实习工资，便趁每天的下班时间去枫桥等这个女生，可一直等到学校放假，他也没等到这个女生。于是，他凭着对那个女生T恤颜色的记忆，在一张十元面额涂上相同的颜色，并过了塑，以此提醒自己不忘这个女生的善良……”说着她瞥了一眼雨桐手中那张过了塑的十元钱。
雨桐用手轻轻地抚过藏在塑皮下纸币上的蓝色马克笔痕。时光久远，那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她已经忘了，而那件事仿佛只是一场恍惚的梦。只有海涛后来的所作所为她听来是如此新鲜。
想起这几个月和海涛情感上的牵牵绊绊，她想这也许就是缘吧！
“……整个实习期间，他一有空就去枫桥想偶遇那个女生，时间久了，似乎成了种进心里的执念。”女人说着话又端详了雨桐一阵，目光中流露着复杂的况味，说不出是妒忌还是艳羡。
“说起来老土，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只相处了半年就结婚了，那年他28岁我27岁。”女人叹了口气，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淡淡的遗憾，“他侍我是真得好，我也爱他。原本我以为他就是这样清冷的性情。”
女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灼热起来，直盯得雨桐发窘，她接着往下说，“直到几个月前，我第一次发现他翻看微信聊天时眼神中显现的温柔与光芒。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但我不想戳破。我悄悄跟踪过你们好多次，但没发现你们有越轨的举动……”
雨桐心不在蔫的听着，私下里却在暗暗捉摸：海涛呢？他怎么了，为什么他老婆今天来讲这些事？莫非……
她顿时紧张到不能呼吸，再也顾不上礼貌，猝然打断女人不急不躁的陈述：“海涛现在人呢？”
女人平静地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往下说：“上个月底，他晨跑回来突熊告诉我：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女生了。我当时很担心他的执念会使他迷失，谁知从那儿起他再也不敢去晨练了，我知道那就是你……”
女人仰头向天长长地叹气，接着说；“一周后医院的例行体检中他查出胰腺癌，他嘱咐我等他过世后让我把这张过塑的钱还给你。但他总时不时翻看你们的聊天记录，我知道他很想见你……”
雨梧听到“胰腺癌”三个字时，惊叫了一声，仿佛挨了一闷棍似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用拳头紧紧抵着嘴巴，任泪水肆无忌惮地奔涌，心中痛着疑着，一遍遍嘶吼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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