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在朋友圈发一声感慨(图五),引发并揭晓了一件有趣事,我也放下了多年的心结,开怀大笑了一通。
我们清风明月读书群的学友经常漫步在大街小巷,读园林读街巷读博物馆。
评弹博物馆就在平江路中张家巷,有很多机会走过。每次见到评弹博物馆大门口抱柱上的对联,我总会很纠结。
论世三十年惟妙惟肖
弹词廿四史亦庄亦谐
民国时候的评弹艺人们感觉把自己的历史追溯到乾隆年间的王周士还不够,索性拍大胆子往前直溯到开辟吴地风流的泰伯,号称评弹历史3000年,源远流长。
评弹界尊泰伯为祖师爷,每逢三皇祖师的两个生日(正月二十四和十月初八),书场中一律停演。在苏州和上海等地,艺人们会在正堂挂起三皇祖师的画像,焚香点烛,进行公祭,缅怀祖师,祈求保佑演出顺利。
我纠结的原因,就是不理解当今评弹界人士怎么突然如此谦虚低调,把自己的历史从3000年斩短到了30年?!
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细节时非常震惊,想是不是评弹高人准备拨乱反正,搞正史了?
当时特地进去看了看泰伯像还在不在?明明还在光裕厅南侧呀!(图四)红底金字的楹联弹眼落睛:
开辟吴中礼乐先,弦歌垂教忆当年
若非三让行纯孝,吾族今犹蛮貊传
完全想不通评弹博物馆大门口那“论世三十年”的出处。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对评弹人把泰伯当作他们祖师爷这事,是有点不屑的,什么呀,这攀附也太过了吧?如果评弹能攀到泰伯,那么苏州各行各业都可以供上泰伯,剃头店可以吧?纹身纹眉店可以吧?大饼油条店也可以啊!⋯⋯
但是最近几年我的想法有点改变,遥想三千年前,泰伯初来吴地,也需要鼓动他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吴地土著听他话跟他走吧?这舌底莲花恐怕一点不亚于后来的说书人。光裕社《道箴》说“不抗不卑气象,半今半古衣冠”,还说“可泣可歌情节,劝人劝义心肝”,说书人“对客演忠孝,逢场论古今”,其中深意,大概真有与泰伯相通共鸣之处吧?
我就这样说服自己接受了评弹有三千年历史。可是为什么评弹博物馆又要变了呢?他们的30年出处何在呢?
昨晚朋友圈吐嘈我不理解,被我们吴文化研究会高福民会长看到了,评弹博物馆是2004年高会长担任市文化局长时亲自创办的,高局认为应该是“论世三千年”呀!慎重起见,高局问了一下建馆时的老馆长顾克仁先生,顾馆长肯定地说,这个上联确定是“论世三千年”,不会是三十年的。
高局问我,会不会千字上面一撇掉了呢?我把我拍的照片放大了给高局看(图一),这个“十”字,实在看不出它上面曾经有这一撇吧?
高局本来想自己去实地看一下的,看到我这么清晰的照片,也确定是写错了而不是掉漆。再查老照片,2004年建馆时的抱柱联明明是“论世三千年”(图二),当年是红底黄字,现在是白底蓝字,字体也不一样,明显是重新做过了。
评弹博物馆在五六年前翻建过,估计是那时弄错了,居然一错五六年,这“论世三十年”就在评弹博物馆大门口招摇如此之久。
高局立即打电话给评弹博物馆的领导,那边也大吃一惊,连忙跑出去看,果然是错的,然后立即表态马上重做,争取2月10日之前换上正确的新联!
高局发了一条朋友圈(图六),圈子里的朋友们都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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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件事就好像评弹人放了一个大大的噱头,在这无趣的疫情年代,这么一个令人开怀大笑的机会,是评弹人的一份贡献。
真的,评弹人即使做错事,也是很好玩的,特别是他们认认真真做错事的时候,就是大大的噱头!
抗美援朝时,全国掀起捐献飞机大炮的运动,上海评弹协会决定义演捐献,他们演的是书戏—— 《野猪林》。
唐耿良和张鸿声扮演两个解差薛霸、董超,押着扮演林冲的杨振言出场,林冲开口唱“可恨高俅用毒计,害得我披枷戴锁走沧州。一路上受尽欺凌遭毒打”,这个“打”字高音甩腔未落,唐耿良就举起水火棍往地毯上狠打一下。杨振言票过京戏,有两下三脚猫,他跃起一个“吊毛”摔倒在地,台下一片叫好声。不料杨振言头上的发髻网巾扎得太松(扎太紧会痛),这个吊毛下去,发髻就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西式小分头,台下一片哄笑。唐耿良急得不得了,连忙捡起发髻,把网巾往杨振言头上套,不料这个网巾必须解开来才能重扎,唐耿良越用力越套不上。他们在台上急煞,台下的笑声却是一浪高过一浪……
多年以后,唐耿良、杨振言们想起这件事还是尴尬,但是当时在场的听众,说起义演,印象最深、觉得最噱的,就是杨振言的发髻掉下来,唐耿良套来套去套不上的窘相,好玩。
我昨晚通宵读唐耿良的《别梦依稀》,各种笑料,笑得肚子都痛了,评弹人的故事实在太有趣了。
评弹博物馆这事就是个百年难得见到的大噱头,也会像杨振言的发髻,成为苏州人今后几十年的开心事。
各位快抓紧时间去亲眼看看吧(图三),机会转瞬即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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