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门口进来,是一个设备齐全的舞台,舞台下一块水泥场地,四周是草坪。只要是不下雨的天气,台下每天晚上都有舞会,这里的舞会很多,必备行头是闪光灯,厂外的树上,缠上几圈,劲爆的音乐一打开,立马就会来一群年轻的男孩女孩,跳兔子舞,恰恰,十二步,或者就是随着音乐乱扭,彩灯闪烁着,打在五颜六色的衣服上,闪在年轻的脸庞上,流转在飞舞的头发上,怎么跳都好看。节奏轻快、热烈,驱散了工作的劳累,使人暂时忘掉忧愁。
舞台后面是一个篮球场,紧挨着的是一个人造沙滩,有的人会绕着周围长长的跑道跑步,我喜欢在沙滩上走一走,沙滩上有单杠和双杠,这使我想起了在学校的日子。那时候因为胆子小,在杠上瑟瑟发抖,不敢跳下来,感觉丢人极了。我有时候独自在单杠上练一练,想着要是学校的操场上,也有软软的沙滩,我还是可以跳下来的。
有个休息天的早上,我又在那里摸索着练习,上去又下来,突然看到不锈钢的缝隙里,有一张纸条,拿出来,打开一看,内容让我心跳加快:你好,我总看到你在这里玩,你穿着红色的衣服,我也经常在这里跑步,能和你交个朋友吗?说真的,直到写下这段话,我才想到,纸条的主人说的有没有可能就是我呢?但是当时,我认为不可能,这些年我都认为不是我,因为我不是经常去,只是有空会去,不符合纸条里写的总是,但我当时也穿着红色的衣服,看到这话的同时,又看到跑道上有个男孩正迎面跑过来,我吓得赶紧把纸条放好就走了,有些狼狈,因为很肯定不是我,又担心被人发现自己偷看了别人的信,有点不好意思,就很快地跑了,很尴尬,好像坏了别人的好事。
现在想想,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那时的孩子会干,用纸条传达情意的年纪,那么单纯又浪漫。
那天从外面回来,看到楼下有个很帅气的男孩子,高高的个子,头发偏长,气质潇洒,长相俊美,一起的小慧说,这是芬以前的男朋友,至于现在是不是,不清楚。
看着他往我们这栋宿舍楼过来了,会不会是来找芬的?我们上去就跟芬说,你男朋友来找你了,芬说,真的?看得出她很开心,我们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芬赶紧穿了一套裙子,穿上高跟鞋,下楼了,我们悄悄伸出脖子,在门口的阳台上,朝下张望,却没看到他们出来,看来成人之美遇到了困难,果然过了一会,芬上来了,很生气,边脱掉高跟鞋,边说,谁说他是来找我的?我们吓得不敢吭声,琳问她怎么回事,芬说那个男孩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我一下子自责极了,这多伤人啊,连忙说,我来解释,就说是我们跟你瞎说的,并说要下去解释一下,芬说不用了,这件事我很后悔,直到现在。
同来的梅来到这里后过了一周,周末就带我们一起去他的未婚夫吉祥那里了,按说,未婚妻来了,应该热情招待才对,可是吉祥看到梅,有点勉强的样子,客气中带着些冷漠,一群人面前,梅的脸上一阵尴尬,又不好主动表态,后来等了几天,看吉祥根本没打算去找她,于是就只好带我们来他租房子这里看看。
上了楼,敲敲门,一个穿着睡衣,睡眼迷梦的女人来开了门,女人长相漂亮,见我们进了门也没说话,就直接进屋,躺在床上,梅问她,吉祥呢?那女人只说我不知道,再问她什么都是这句话。小慧无可奈何地地看着她,搂着梅,生怕发生什么事,梅始终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有些硬着头皮的感觉。过了一会,吉祥从卫生间出来了,直接推着梅出门,说会跟她解释的。我们出了门,小慧拉着梅下楼梯,芬说,不管怎么着,也该有个说法,给个态度吧,吉祥现在咋成这样了,太气人了,我们先回去,看他后面跟你怎么说!
听说后来吉祥去找梅了,说都怪他没说清,本应该早告诉她的,他现在有别人了,她俩这事也就成不了。
客观来说,吉祥长相并不好看,个子又矮,当初跟梅的婚约,从外貌上来说,两人是般配的,后来吉祥在思泰做了拉长,车间里地位高了,自然就有漂亮女孩的青睐,气质上也自信了不少,这种现象,在打工族里面,很常见。一个相貌平凡,甚至长相粗俗的男人,只要混出了地位,是不愁漂亮女人的。虽说没有崇拜就没有爱,但是爱慕过后,这不对等的婚姻就可能出现危机,男人会有盲目的自信,以为有这个漂亮女孩的青睐,就会有其他女孩的青睐,变得俗称“好色”。女孩因为虚荣,会吞下面纱之下的现实存在的恶果,即男人除了这点本事之外,可能很难满足与漂亮女孩对等的颜值幻想,一旦失去这层光环,女孩就只剩下后悔。但是如果男人可以持续提供这样爱慕的情绪价值,还是可以幸福下去的。
南方的打工族,一直处于男少女多的趋势,因为国人大多重男轻女,多是女孩出来打工,男孩可以继续读书。再者,操作工需要勤劳心细,女孩有优势。所以在工厂里,只要是个会钻营的男孩,是不愁找不到女朋友的,也就导致了,很多悲哀的女孩,比如芬,那天他的前男友来找他的新女友了,男孩子换女朋友可以很快,女孩子就不行,除了感情上过不去,现实中男孩子太少了,优质的就更少。
有天晚上,我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半个小时左右,走过来四个喝醉的女孩,有两个被人架着胳膊,还有一个大声哭泣着,另一个哭声小点,跟同伴一起,边哭边说,走得很慢。看到这怪诞的情景,我觉得有些可悲又好笑,认为这些女孩为情所困,太不理智了,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后来拉上来了一对小情侣,据说是同学,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男孩壮壮的身材,五官端正,眼睛很有光彩。女孩身材苗条,气质高雅,温柔甜美,因为都是高中毕业来的,两人都是助拉。后来男孩身上总是有股香水的味道,这种香水味是我闻到的最奇特又好闻的味道,使人有种身处仙境的感觉。再后来,我在出厂门口往唐人街走的路上,看到了他,穿着一件露胸大肌的衬衫,跟几个男孩一起站在路边抽烟,听工友说,他竟然会在街上撩妹,我想他是疯了吧。
这条街道上,晚上总有很多男孩子站在那里,手插裤兜,嘴上吊支烟,对路过的女孩吐个烟圈,吹口哨,喊一句,靓妹,过来玩啊,我看见挺害怕的,赶紧往回走。
有次在厂门口看到一个女孩,在大声地跟保安理论,大概是被厂里的男孩欺骗了,她大声嚷嚷着这个“骗”字,保安做和事佬,哄着让她赶紧离开,可她纠缠着想要进去,就那么吵嚷着,一群人观看,女孩头发凌乱,精神好像有些问题,这可怜女孩。
那条马路对面有一片没人管理的草地,地里生长着连起来的含羞草,看起来很普通又矮小的植物,我只闻其大名,从没见过,用手一碰,叶子便缩起来,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整片地里全是。
坐在这草坪边的石砖上看星星,竟然发现星星会动,我看了很久,惊讶极了,最后我想可能是因为珠海离天更近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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