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琚说,小隐于山林,大隐于朝世。我不想隐居,但也不喜欢熙熙攘攘的尘世。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我知道我是贪心了,既受不得林泉野径的清苦,又想远离政治的倾轧和都市的烦乱。
“居庙堂不被权利左右,居市井不被喧搅扰,居山林不被风雨竹花牵绊,才是真隐士。”好友塇洗手焚香之后,坐在红木茶桌的另一面烧水冲茶。
窗外雨潺潺。
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从浅灰到翠绿,只需一注温水。塇手法纯熟,温杯、投茶、洗茶直到出汤、奉茶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美到不忍眨眼。茶汤绿意盈盈、清新明净,香气散于空中,沁入心脾,还没入喉已经醉了。
一杯茶汤饮三口,第一口清香,第二口醇厚,第三口淡若无味,细品又口齿留甘。
“说说看,这次又为何事?”塇懂我,知我无事很少踏足她的听雨轩,她把我的工作叫认真地穷忙着。
“没事儿,辞行!”我放下茶杯,塇倒入茶汤。第二泡,茶汤颜色已经变深,我一饮而尽。
塇笑,“真?去哪里?”
“我已经内退了,一个月前!”
塇倒茶的手在空中停留一秒,“意料之中!”她继续斟茶。“子健呢?”
“脑出血,还在医院。”
“永禄呢?”
“城南监狱。”
“国梁怎么样?”
“公共墓地第110排19号,三个月前。”
子健、永禄、国梁、塇和我是小学到高中的亲同学,号称浊世五友。十年前,时任研究所副所长的塇因为左乳的恶性肿瘤入院治疗,从保守治疗到手术切除,从放疗到化疗,最后头发掉光,身体虚胖,依然抑制不住癌细泡的增长。塇一怒之下放弃治疗,游山玩水去了。一年后回来,在距城市三十里外的山上建了一座房屋,四角飞檐,窗棂格栅。房前有竹,屋后有树。塇每天除了开荒种地,就是读书喝茶,怡然自得。一段时间后,塇去医院复查,癌细泡居然都消失了。
那时候我和其余三人正处在职场的关键期,开不完的会,吃不完的饭,应付不完的检查,参加不完的培训。不久,我们都有升迁。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们隔三差五来塇这里喝茶聊天,也有的时候只是喝茶什么也不说。但是奇怪的是每次来过之后,我们都仿佛积聚了能量一般,回去后又能生龙活虎地在俗世打拼。
一年前,塇说,据说五年有一个小轮回。花无百日红,激流勇退吧。
我听而不闻。
后来,塇的话得到应验,一切不同以往了。好在,我还来得及,可惜了子健、永禄和国梁。
“你去哪儿呢?”塇旧话重提。
“南方有个私有企业给我发来聘书!”我把聘书拿给她看。
“你终究不适合出世!”塇笑。
“我本俗人一个。”
辞别塇,雨还在下。山路很滑,四周雨雾迷蒙。走过窗前,室内已经没有了塇的身影。雨水淋在身上,很凉也很冷。
“喂,带上伞!”我回头,塇赤脚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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