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为什么要写“天下”呢？我发现，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原因有很多。

首先，我是“九州”的粉丝，在压力最大的时候，是九州的热血给我鼓励。九州后来的没落让人惋惜，原因有很多，视角不同也有不同的解读，从我现在这个三十岁老男人+半吊子码农+科研狗的角度看，“九州”像是一个开源项目。多人集体写作，共同维护一个世界，虽然他们想像D&D一样，可是D&D背后也有公司在推，而他们这些人背后什么也没有，就靠一腔热血和意气，好像是水浒里聚义的豪杰。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九州”没做成东方的D&D，不过我觉得他们可以自豪，“九州”不是一个D&D的模仿者，而是一种写作方式，这种写作方式太超前了。放今天，我想可以在Github上建立一个项目，就叫“九州”，创世天神把主线定下来了，然后每个人就各自写一块，打架了，就开个分支，有作者加入进来，也开个分支，最后维护好一个主版本就行。可惜，那时候没有开源项目的概念，即使是现在，跟程序员以外的人说开源项目，估计对方也是一头雾水。而“九州”也一直没有主线，作者们共享了一些设定，却没有一个精神内核，于是他们向各个方向写作，最后世界越来越庞大，也越来越无关联，分裂就成为了必然。给“九州”注入精神内核，让九州复活，这是我写作“天下”的初衷。这不仅需要作品，还需要开源的框架和设定，集体的写作模式，这个一说就多了，以后再说。

“天下”又不是“九州”。因为十多年过去了，我变了，中国变了，世界也变了。

我变了——我从少年变成了大叔，有了家庭和孩子，不再意气风发，也不再凭热血和激情做事，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它会带着我这个年龄的生活阅历和感悟，不是怒吼着向世界宣战，而是明知无望还固守内心的理想主义，在我这个年龄，这样的故事最让人感动。

中国变了——“九州”创世是2001年，那时中国还不算强大，文化上也不自信，即有对西方的迷之仰慕，骨子里又有“他们有的我也要有”的倔强，做出来的东西就带着山寨的味道。创世天神做“九州”的时候，就想做成东方的D&D（殊不知他们做的比D&D厉害很多），所以设定上处处带着D&D的影子，甚至于内核也被很多人认为是西方幻想（九州香蕉论）。2018年的中国已经有了充分的自信，并非一定要在发达国家后面亦步亦趋，我们也可以走自己的路。自信了也就从容。再写架空世界，可以不再仿照D&D的路子，可以写我们自己的故事。

世界变了——当今的世界，像是中国的战国时代（准确的说，秦孝公之前的战国），旧的共识正在瓦解（民主自由），新的共识还未建立。我希望创作能回归战国时代的精神，藉此也许能孕育出新的共识。

共识想要单独说一下。我想，整个社会是像是一个神经网络，而社会的发展，实际就是一个优化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输入信息是人民的诉求，经过社会这个网络层层向上传播，信息被不断被压缩和降维，最后形成低纬度信息，传递给决策节点；相应的，决策节点做出调整，逐级反向传播，调整社会网络中各部分的权值，最后的结果影响给底层的人民。这就是一次优化过程，整个社会在这样不断的优化过程中发展进步。中国自秦朝建立了大一统的集权制度，是类似于神经网络的中心化的社会结构，具有极强的行政效率和动员能力，奠定了中华千年的优势地位，周边的国家即便侵入中国，也要承认这套制度的优越性并仿效之。这样的社会制度有一个问题，它本身是一个完整而封闭的社会系统，在信息熵的理论中，封闭系统会向着无序发展，所以需要外界新信息的注入：唐朝有异族血统，宋元清的民族融合等等。而当周边都被中华文明同化，没有新的信息注入，中华文明就陷入了沉寂——与之类比的是欧洲神权统治下的中世纪。而当中华文明重新被外界信息唤醒后，相信这套制度会重新焕发生机。另一方面，从中世纪走出的欧洲走了另一条路，不再有中心化的、自上而下的社会网络，而是个人、团体、国家相互竞争下形成的网络。这主要是基于历史原因，不过需要指出的是，中心化的社会网络存在一个问题，受限于时代的信息传播带宽和速率，信息传递会有噪声和失真，影响优化过程，而竞争性的社会网络可以通过交叉验证保证信息传输的可靠性，这是它的优越性。当人类发展进入信息时代，信息传播的带宽和速率空前的提高，中心化的社会形态会最大的受益，而全世界的开放性，也让这样的社会不会成为封闭系统，未来将是中心化社会形态的回归。那么，世界将会产生一个新的共识，挑战“自由”——这个竞争性社会形态下的共识。这个共识应该不是一个词，他应该是包容的。因为中心化的社会形态非常容易陷入封闭系统的境地，为了避免，需要思想上是包容的，封建中国受限信息传播的带宽和速率，必须保证思想上的统一性，这在今天已经丧失了必要性。我理想的社会应该应该像是一个开源项目，它需要维护主项目的稳定，同时又允许众多分支的存在，并从分支中接纳创新。

以上，就是我想创作的“天下”。她应该有成年人的成熟思维，也带着着先秦的朝气（上游说——上游先秦清澈，中游汉唐磅礴，下游宋明清浑浊），有开放的思想，纳入唯一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