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并不宽阔的县道,路两边是两排高大的杨树,几个养路工人一人抱着一棵树给树刷白漆。
早秋,阳光很刺眼。他们的遮阳帽子软踏踏地趴在头上,帽子上、衣服上沾满了白石灰,刷完一棵,走向另一棵。
这个活儿不错,我从心底羡慕起他们,也想做一个给树刷漆的人。它不同于给家具、给墙壁刷漆,那都是没有生命的事物,而树不一样,树是公路的守护者,它们给行人指明界限。树被刷上了漆就是穿上了衣服,穿上衣服的树也就入了编,有了身份。
树们沿着绵延的马路整整齐齐排列开,体面地迎来送往,很飒,是整齐的飒。树喜欢整齐,就像它的枝条分叉一样,每一根树杈都按照同样的规则排列,伸出新的枝丫,这是树的内在秩序。刷漆的人顺应树的喜好,帮它们排出一个外在秩序出来,多么朴实的劳作。
他们提着盛满白漆的桶子,全然沉浸在劳动中,刷完一棵,接着下一棵,无需挑挑捡捡,不用审时度势,全部一视同仁,刷就行了。他们双手忙着,双眼忙着,唯独解放出了脑子。双手充实,脑子也不再空虚,空旷而不空虚,他可以在思想的世界到处溜达,他可以编织一个故事,也可以去会会遥远的老友,和他对话、倾诉、倾听、争论,他们的话题会像绵延千里的树列一样,漫长曲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