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10岁。我的小混混表姐，大我3岁。想过对面6楼家里，在两栋7层高的楼之间架了梯子，爬过去，到中间的时候可能因为害怕，掉下去了。听大人说，外表皮毛无损，内体血肉模糊。我坚强的妈妈接到噩耗电话的时候眼泪止不住流出来，而我一下子头皮发麻，说实在的，是害怕，多于伤心。小时候经常看鬼片，结果是担心受怕一个星期求着妹妹跟我睡。具体怕什么，其实说不明白。可能是突然一个人的消失，而且是这种荒唐的行为导致的消失，更多可能是警戒的意义。
第二次，12岁。我祖奶奶，老人自然凋零。那是小学生涯中第一次请假早退。我一个人走过村里的小桥，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场，看着太阳光暖暖地投射在路上，树叶的影子在风中轻轻地抖着、抖着。妈妈怕我又一次害怕生命的流逝，反复跟我强调祖奶奶95岁的高龄，死前安静祥和不痛苦，我们应该为她高兴。结果我真的不害怕，反而发现到处是惊奇的东西。原来翘课路上是见不到学生的，背着书包在人群中是如此扎眼，以后翘课可千万不能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原来十八层地狱层层都有严厉可怕酷刑，做功德的人用家乡话念出来时朗朗上口非常押韵，听着可好听；原来人死亡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会请来表演的人唱歌跳舞，还会唱今天是个好日子？原来我的丧服跟鞋子还是蛮配的；我甚至在丧礼大厅中露出了微笑......
第三次，可能是一周后的事。我姑丈，60岁。5年前诊出肝癌，反复射频消融治疗3、4次，有肝复发，也有骨转移。身体消瘦营养跟不上，没有放化疗。我一直说他靠着强大的心理支撑着他弱小的身躯，心态真的很好：能够主动讨论自己的病情，每次治疗后该吃吃该喝喝，谈起孙女孙子眉飞色舞，还能关心你的工作，关心国家大事小事......我以为真的看到了书本上电视上说的，靠着心理把癌症打败的英雄了，谁知道还是被试验化疗药打败。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可逆转地往下滑。我见他的时候，他因为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很累在睡觉。知道我过来后，沉默许久说不出话，最后鼓起劲眯着眼睛虚弱地说：“小兰啊，我全身都好痛啊……你看......全身都黄得厉害吧……医生也治不了这个病啊！”我憋着别让自己滴眼泪，就在一周前，他还谈笑风生，为什么生命衰老如此迅速！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让自己知道整个生命的衰竭，直视自己的死亡！怎么可以将一个直视死亡的人摧残成苟且求生的人！我胸口像被大石头压着透不过气。
这个年龄其实已经见过过很多次的死亡，但是没有一次，让我觉得生命如此不公，生命如此脆弱，生命如此弄人！我心里一直愤愤不平，又无能为力！并且！这种不可逆转的生命的衰老，其实就在此时此分此秒发生！只是它没有足够大的变化，只是我们日复一日习惯了变化，只是没有引起我们的关注与恐慌......
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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