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念长安（一）

第一章  那个人

  阴雨天。

  “下雨天，巧克力和音乐更配哦～”吴桐手机上广告的尾音在脑子里晃荡，混沌，许念呆愣了：下雨天，最配的怕是偶遇吧。

  朦胧细雨丝丝绕绕，织起一布软帘，迷离了人的眼。

  很惬意，如果没有飞驰而过的汽车和裙子上大片大片的污黑，还有，他直直的眼神，亮得吓人。

  许念仍喘着气，许是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时累坏了，又像是忍了这么长的时间的气忽作喷发。

  那个人，手轻轻搭在许念的肩上，笑得如暖阳，道：“学妹，我是你的师哥”，却在众人面前，离她遥遥，轻言：“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在挤满人的车厢里牵起她的手，脸微红，却在黑暗漫卷的潮水里抛下手中的余温，朝着另一个女孩儿的身影奔去。

  那个人，身上藏着栀子花淡淡香味儿，缭缭地包裹着人入怀；却浑身酒气，抬起头，看着她，絮絮叨叨着：许念，我放不下。

  那个叫作长安的人强势地占满了她的青春岁月，然后又决绝地退场。

  那，我算什么？

  记忆裹挟着泥沙摧得许念的眼泛红。

  够了吧，她想。

  “喂，没事吧？”吴桐见我半天不吱声，从上铺扔下枕头，正中脑门。

  好疼。

  吴桐赤着脚，又爬下来，翻出一张卡洛牌，上面映着“死神”二字，竖着镰刀，阴气悄然渗出。

  “和你说了，今天不宜出门。怎么，你见鬼啦？”明晃晃的光勾勒出卡牌的边边角角，镶出一道金框。

  这是吴桐的习惯，是某种神圣的仪式。每天早上七点，据她说是灵气最盛的时刻——不像夜晚的阴暗，也不像午后的慵倦。她有自己的一个小猪佩奇闹钟，总是在睡意酣甜时刻，毫不留情地把人拉扯醒。

  迷信这一套，许念向来是不信的。但，这一次。

  “确实，见了鬼。”

  许念不多加解释，喉咙干得发疼。拿起桌边的咖啡杯，径直走向开水间。

  棕黑色的咖啡，堆积在水雾的表面，飘散出浓浓醇香，同时，又不住地塌陷，一颗颗、一粒粒，抱成一团，沉下去。仿若盛大王朝的瓦烁，走向末端，神秘而又衰败。

  井井有条，又似杂乱无章。

  不知道该说学校太人性化，还是怎么。每层楼的开水间都摆着一面极大的镜子。此时此刻，许念抬起头，头发粘黏在一起，冰冷的雨水还作恋恋不舍地从末梢滴下来。那张小脸白得过分，勉强拉扯起一抹弧度，却让整个人显得更加憔悴。

  许念，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眼前飘忽不定，洒出一束白雾，她急急地关上水龙头。

  虽然早已明了同一所大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道理，即使无数次听吴桐在耳边嗡嗡着他的名字仍无动于衷，明明在远处看到女孩儿们围着他转还可淡然转身忘却。

  但是再次面对面时，当许念再次望进常安那深不可见底的眼眸时，心又不合时宜地狂跳，跳得人四肢乏力。

  你到底没放下。许念踉跄逃出。

许君一生念长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