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家里的雪里蕻要抽芯了,要回家赶紧收了。接完电话后,她便归心似箭,颇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一天她小心翼翼想告诉女儿,可是女儿一直忙。开年回来,女儿颇不顺心,总是心事重重,眉头紧锁,她刚张开嘴,抖了抖,略一思索,话又吞回肚子。她想,要么就别说了,省得添乱,要么就让雪里蕻抽芯吧。想到这,她又不甘心。前阵子,丈夫没有种这些菜,她破口大骂了丈夫一顿,直到种下去方才作罢。她来回在厨房踱来踱去,这些雪里蕻,能晒多少干菜,到时候给女儿家带一些,可以存一年呢。也可以腌咸菜,外面买的总不放心,到时候,女儿儿子想吃咸菜饼,也可以现成做。她总记得自己的女儿儿子爱吃的东西,一样一样珍藏在心中,她下定决心,还是要回去。
她的一天早晨五点,她就起来了,年纪大了,身体总不轻便,昨天带孙子带的腰又疼了,在床上挣扎半晌,才起身。她想着去菜场一趟,把家里一天的菜安顿好,这样,女儿媳妇回来一热,也可以吃个现成。她挎上篮子,就出发了。还是寒春,清晨天气更是凌冽,她冷不禁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走进茫茫的晨雾中。这天真冷,但愿晚上有个好天气,这样洗洗菜,干到半夜,赶明天一早的火车,应该来得及,并不会耽误到女儿儿子的工作。这么想着,她颇为得意,自己想得周全,也算解了心事。她的脚步也轻快起来,匆匆地融入微微晨光中。
她的一天她动作很是快速,买好菜走回来,刚过六点。她轻手轻脚去推开儿子媳妇的门,想看看孙子。想到孙子,她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这个小孙子着实聪明可爱,眼睛大大的,像儿子小时候像得紧。她踮着脚,看到孙子胖乎乎的小手露在外面,悄悄拉了被角替孙子盖上,忍不住捏捏孙子胖乎乎的脸颊,方才出来。然后,来到厨房。女婿大概六点半上班,自己动作得快点。她打开煤气灶,放上水,从冰箱里挑出昨天包的馄饨。女婿要吃荠菜馅的,少肉,女儿要吃莴笋馅的,还要有香肠。媳妇要吃豆腐馅的,还是要和肉搅拌起来的。儿子纯肉的,最好有点香菜。她全都了然于心,用不同的花样包好不同的馄饨放在不同的冰箱隔层。水开了,她下好馄饨,赶紧调料,房间便有了声响,女婿起床了。
女婿出门,她的馄饨正翻滚着,热腾腾的冒着呼呼白气。女婿穿鞋子,她拉开凳子,把馄饨端了上来。女婿看着冒着热气的馄饨,迟疑了会,还是坐下,囫囵吞了几口,便说要赶着今天的值班,来不及了,没说完,就消失在门口。她迅速捞起了碗中的馄饨,用保鲜袋装了,一路追出去。匆忙中,一只拖鞋也掉了,也顾不得捡,终于追上了女婿,把馄饨扔进了车子里,总算心安。回过神来,自己的袜子已经打湿,她自顾喃喃:“怎么能不吃早饭呢。下次要再早一点。”
她的一天回到家,看到女儿也已经起来,她一阵慌,今天怎么回事?女儿说要去杭州,直接走,她拉住女儿,叫女儿再等等,然后赶紧又是一阵忙乱。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了,直接在锅里注入开水,没烧一会水就又开了,然后扔进馄饨,她企盼火再旺一些,再旺一些,时间慢一些再慢一些,女儿做什么事情都嫌麻烦,她知道这一顿早餐不吃,势必要等到中午了。中午一忙起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终于,她捞起了馄饨,直接干捞,女儿最怕烫,所以水就不要了。看着女儿将碗里的馄饨仔仔细细吃完,她终于心满意足,叮嘱了一会,方才放下心来,忙活了半天,也喘了一口气。
她将锅里又烧上水,坐在凳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子和儿媳马上要起来了,小孙子也马上要醒了,她得赶在小孙子醒前,把早餐烧好。她又打开电饭煲,放上米和水,开始煮粥。她怀疑自己真的老了,才刚忙活了这么会,脚筋都好像要走直了。她怀念自己年轻的岁月,那时候从早干到晚,仿佛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人总有老的一天,她也想得开,现在的日子,不知道比以前强了多少。儿子女儿忙,她觉得自己很是满足,她祈祷自己身体再硬朗些,能帮上一点是一点,一切不都是为了孩子。她终于将最后一只馄饨捞出,听到孙子的哭声。
她的一天她赶紧擦了擦手,小跑着去孙子的房间。儿媳妇正在卫生间,孙子胖乎乎的身子已经起来,她赶紧飞过去,将孙子按回被窝,小心翼翼地用被子将孙子围好,关上门,悬着的心才放下。她动作颇为轻柔,自己的手有些凉,她搓了搓,并呵了一口热气,仔细摩挲了自己的脸,终于觉得不那么凉了,才将手伸向孙子。她动作颇为麻利,尿不湿有些饱了,赶紧抽出,然后又垫上一块新的。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逗弄孙子,孙子咯咯发笑,她也笑,眼角的皱纹似一朵展开的太阳花,温暖的,明媚的。
抱好孙子出来,她见儿子儿媳已经端坐在桌前,开吃馄饨。她一手抱着孙子,一手去将电饭煲的插头拔去,然后坐在桌前,看儿子儿媳吃完,接过孙子,赶紧端起自己的一碗粥,呼噜呼噜喝下去。
等咿咿呀呀喂完孙子,已经将近九点了。厨房的碗一片狼藉,客厅的沙发也是凌乱不堪,门口的拖鞋横七竖八,她晓得见缝插针干活,而今当是孙子重要,也就不管不顾,陪孙子一起玩耍。终于近十一点,孙子睡去,她匆匆收拾,囫囵吞了一碗电饭煲里的粥,又急匆匆地洗衣服。她洗得颇不宁静,总疑心孙子在醒过来会摔下来,所以一边洗,一边又要跑过去看,如此来回,刚洗完衣服,孙子就醒了。
她的一天下午的半天,过得着实快,陪着孙子小区里面走一圈,然后翻开画报,用蹩脚的普通话讲一讲故事,泡一泡奶粉,等忙活完,女儿回家了。
她将孙子往女儿手里一塞,又叮叮当当开始忙活家里的晚餐。要赶七点的火车走,动作要更快些。想到回老家,她仿佛又觉得很是开心,连烧饭动作也是轻快起来。洗菜,切菜,炒菜,不出一会,一桌子菜就上桌了,等端完最后一碗,儿子媳妇也回家了。她坐在桌前,方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不会耽误到大家,她一阵坦荡。天色已晚,万家灯火,又是倒春寒,儿子女儿十分不愿意自己回家,但她心意已决,终拗不过,女儿掏出手机开始买车票。
她的一天距离自己的老家并不远,火车一个小时,高铁二十分钟,女儿买了高铁,她张着嘴巴,十分不舍,但想到能早点到家,也就作罢!
她回家还带着一个旅行箱,想着腌好的咸菜也带过来几瓶,家里的母鸡下了蛋,也能捎上来一篮,家里的青菜,也拔一些过来。她拖着箱子,怎么都不愿意让女儿送进站。她弓着身子,拖着旅行箱,背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中。许是累了,许是疲惫了,她的脚步颇为拖沓,最终,在远处化为静音。
第二天清晨,她犹豫良久,终于还是给女儿打了电话,实在是旅行箱太重,带来的东西太多,自己搬不动。估摸着女儿也要起床了,她打了电话。她静立在车站,寒风吹乱了她的花白的头发,她瑟缩着身子,兜里还有吃了一半舍不得丢的饼,她的身子乏了,昨晚切菜切到十二点,腌好咸菜已近一点,今早又赶车。她眼睛有些浑浊,打了哈欠流下了泪。双手昨天不小心拉伤了,贴了膏药,在寒风中,她使劲搓搓手。她估摸着小孙子快醒了,踮起脚尖不断张望。
她又开始新的一天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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