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五角场淞沪路,繁华的商业街,每天人来人往,南北走向的道路车水马龙。离商业街不远处,在四周高楼大厦的夹缝中有着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柜族部落”。和知名的创智天地咫尺之遥,“柜族部落”与旁边的创智天地嘉苑小区在视觉上显得有点格格不入。锦崇路是一条不起眼的小马路,从政学路口到伟康路口之间不到百米长的路面上,几十个集装箱分布得可谓“错落有致”,占掉了将近一半路面。
几乎无一例外的是,这些集装箱外壳上都打着“租金每天6元”的广告以及销售厂家的联系方式。每个集装箱上都有门,也开了窗户,外面凌乱地接着些电线。
集装箱内有三张上下铺的铁床,一张简易的桌子。有的里面有电视,条件好的还装有空调。“柜族”还在门口开辟了一小块地方当做厨房,上方挂着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住在这里的都是外地来的农民工,老杨是他们中的一员。
老杨来自安徽淮南,春节过后带着老伴来到上海打工。虽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儿女也成家立业,但夫妻俩还想着多赚点,以后留给孩子。这个部落里,老夫老妻年轻夫妇拖家带口的,并不少见。
凌晨四点一刻,天蒙蒙亮,鹿尤君一行三人驱车前往拍摄地。空旷的柏油马路上,一盏盏路灯泛着微弱的光。北风呼啸而过,树影婆娑,显得有些凄清。
四点五十分,摄制组到达“柜族部落”。工人们已经起床洗漱。
每天这个时候,天蒙蒙亮,东方还未露出鱼肚白,老杨同他的工友们已早早起床做好出工准备。这一天对于老杨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常年的在外打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像往常一样,老杨先起床、烧水,随后,阿姨起床、做饭。
简简单单的一碗挂面,随后是一上午繁重的劳作。
吃过饭后,老杨去找工友,查看工友的记工表。小本上密密麻麻地记着工友的做工数,老杨仔细的翻看着,寻思着自己来这后一共做了多少天。
同无数个早晨一样,夫妻俩戴着安全帽,拿着工具,一路走着去施工现场。转过一道弯,离住处不足500米,一栋正在建设的高楼便是施工地。工地的标牌上赫然写着“一建集团”。
工地一旁的小摊,三三两两的工人在买着早餐。
一建集团的施工场所,钢筋,水泥,混凝土,打夯声,遍地狼藉,如同你在中国看到的所有工地一样,脏,乱。
每天六点钟是上班时间,通常工人不到六点就达到工地,做好施工准备。阿姨进入工地,等待着分配工作。一些工友乘开工之前,赶紧吞几口早餐。不时还能看见几个年轻人蓬头垢面,拿着豆浆,吃着包子,衣服上是一道道白漆。
等待的时刻,工友们一下子沉默了,阿姨望着远处,似乎在想着什么。
一位工友开始说话,打破了沉默。他讲到工地安全问题,前些日子他被一块碗大的石头砸到胳膊,好些日子不能干活,至今胳膊还肿着一块。“东西都往上扔,一点都没安全性。受伤后,公司也不没有给予赔偿。”工友一脸愤怒地说着。投诉无门,他很无奈。
太阳终于爬了起来,天渐渐亮了,一天的工作也正式开始了。每天工作近10个小时,中午有一小时吃饭休息。他们用自己的汗水,铸就着上海这座城市的繁荣。
夕阳西下,在结束10个小时的工作后,工友们趁着落日余晖,拖着疲惫的身影重新回到柜组部落。
老杨和老伴回到住处,简单的擦洗后,开始炒菜做饭。窗外,有人在水池旁洗澡,有人端着盒饭边走边吃,有人站在门前插科打诨。老杨喝着散酒,吃着花生,和室友胡侃。一旁的小电视机里放着最近流行的电视剧。这是他们下班后主要的娱乐方式。
一旁的集装箱里,住着一大家子,老少七人,来自四川绵阳。下班后,他们都呆在宿舍。弟弟在喝酒,磕花生。阿姨在做饭。阿姨的孩子明年考大学,学费还没有着落。采访中,阿姨的话里透露着对未来的迷茫。
老杨夫妻俩翻着儿女的照片。女儿打来电话,老伴接过电话,老杨在床上抽着烟,将今天的出工情况记在本子上。
老杨家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平日里儿子从来不打电话,都是女儿打电话问候。为了省钱,老伴尽量不往家里打电话。
“接电话不要钱,打电话要钱。我挣钱少,女儿挣钱多”。
小女儿每周打一次电话,儿子只有缺钱的时候才会给父母打电话。老两口都已过知天命的年纪,本应退休在家颐养天年。为了能再帮衬一把儿孙,夫妻俩还是决定乘着还能动,出来打工赚点钱。点着一根香烟,老杨静静地诉说着。当年家里缺钱,未能供养两个学习优异的女儿上学,这成了老杨最大的遗憾。
农民工的流动性大,人跟着施工项目走。前些日子还住在这边的阿姨,现在已经被公司派去苏州的工地了。老杨也是暂时住在这里。等到工程完工,他又会随着公司迁移到其他的地方。
常年在外打工,老杨与儿子之间产生了很深的隔膜。在老杨看来,儿子的许多行为难以让人理解。“他会花钱不会挣钱,他好吃懒做.........”
“柜族”生活条件简陋,浴室、厕所等最基本的生活设施缺乏。在当天晚上的采访中,鹿尤君看到角落里,有人光着身子在洗澡。刚建的浴室,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一扇破烂的红色木板门,黄色油漆大大地写着“女厕”。集装箱部落有不少女性,但女厕只有一个蹲位。“女同志常要跑到几百米外的停车场上厕所。”男厕虽然多了几个蹲位,但是相对这么多的男同志来说,也只能是杯水车薪”。相对女性要好一些的是,许多男同志往往就找一个角落解决内急。水龙头缺乏,水流慢。工人打水,常常要排半天队。
“垃圾乱扔,无人管理”成为最大问题。鹿尤君看到集装箱后面,堆着大把大把的垃圾,不时发出阵阵的恶臭。
夜晚,收音机里传来昆剧,忙碌一天的工人们已经躺在床上。柜族群落渐渐地安静了。不远处的商业街依旧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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