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喵里喵
我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不适合努力,也有一种东西叫无能为力。
01
洗完澡,阿宁照例扎了一个完美的丸子头。
自己的头发太碎了,平时用30分钟去扎头发,手困的酸痛,头发却还是四下散开,一团乱。
只有头发七分干的时候,扎起来的丸子头才是最好看的。
“不管,反正要臭美一会儿”。阿宁心情不错,上次的模拟考试考了班上第四,应该还有进步空间,毕竟自己与别人相比也没有很辛苦。
“想飞上天 和太阳肩并肩 世界等着我去改变……”
手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这首带着坚定和激情的歌曲总能带给阿宁莫名的信心。
“妈,中午吃什么?”阿宁向厨房张望,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咔嚓”一声,味道不错。
张阿姨向外瞟了一眼,这姑娘,嘴里老是停不下来,但就是不爱吃饭,真没办法。
阿宁正在读高三,住在寄宿学校,课业本就紧张,临近高考更是如此。两周才放一天假,休息的这一天张阿姨总会帮阿宁改善一下伙食,做一顿大餐。
正是这一瞟,张阿姨看见了阿宁头发上有个醒目的白点。
张阿姨把手里的菜刀放下,手在围裙上来回一抹,走出了厨房。
“小宁,你过来,妈妈看看你头上是什么?”张阿姨边说边把阿宁拉过来,一只手掰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放在阿宁的肩膀上。
“什么呀,是不是没冲干净头发?那我还得再洗掉,我丸子头不是白扎了嘛。”阿宁嘴里叨叨个不停。
张阿姨仔细一看,心里一惊,那一块白点居然是头皮!她再用手一摸,光溜溜的,根本没有一根头发!
“阿宁,你不要动,好像是掉了一块头发,你等妈妈戴上眼镜看看。”
张阿姨慌里慌张的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又把阿宁掰过来。
可不是,阿宁的这一块裸露大拇指盖大小,仔细地看,连毛囊都看不到,光秃秃的。在整个脑袋上一放,好像绿洲里无故出来的一块沙漠地。
“妈,怎么了?很严重吗?”阿宁被掰的脖子有点抽筋儿。
“就是掉了一块头发,妈下午去给你买药。把你的头发放下来,老这样扎都把头发拽下来了。平时让你吃饭你不吃,非得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
“又开始了,什么都能跟不爱吃饭扯到一起,真是服了。”阿宁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用手在头上摸摸,确实有一块特别光滑。
当天下午,张阿姨就带小宁去了医院。这是小宁第一次听到那个名词--“斑秃”。好丑的名字。
医生开了很多药,薄芝片,养血生发胶囊,曲安奈德…
张阿姨开始一天三次督促阿宁吃药,只要阿不是上课时间,阿宁的电话总会响起:“吃药了吗?抹药了吗?还有没有药?”
药成了张阿姨和阿宁之间的主题词。
阿宁按时吃了一周多的药,但她开始觉得莫名的恶心,上课晕晕乎乎的,脖子也很痒,好像长了一些小疙瘩。
她药物过敏。
02
“那是2012年的5月,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左右。我哪里想过这么多啊,我觉得影响学习了,所以就停药了。后来告诉了我妈,我们都想着缓缓,等高考完再接着治疗,谁知道后来变成了那样。”
阿宁坐在我对面,脸上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绒黄色毛衣衬着她的肤色更加白皙,灰色的贝雷帽搭在她的头上,整个人熠熠生辉。
阿宁端起桌子上的水,继续娓娓道来。
03
阿宁和张阿姨都没有想到,这种病这么可怕。
等阿宁高考完以后,她的头发已经少了很多,沙漠地又多了几块。阿宁总是小心翼翼的用手将头发拢在一起,这样可以稍微遮盖一下那些裸露在外边泛光的白点。
她再也没有用过梳子,自己的头发变得很脆弱,稍微一动,就扑簌扑簌的掉下来。
每天早上醒来,阿宁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睛,而是默默在心里许愿,“老天保佑,今天枕头上没有头发。”
完了以后,阿宁才会慢悠悠的起床,动作很小,生怕一不小心把头发碰下来。
可是老天一次也没有眷顾过她,每个早晨家里触目惊心的头发,都让阿宁想哭又哭不出来,恐怕自己已经麻木了。
张阿姨带着阿宁跑了很多医院和小诊所,喝中药,吃西药,针灸,用姜片擦头皮...
几乎每个医生都在说:“不要想太多,不能发脾气,不能熬夜,要杜绝辛辣食品,绝对不能让自己有压力。”
真奇怪,自己得了一种“绝对不能有压力”的病。
可是当阿宁看到自己头上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有人在拉扯,被扯的七零八碎;
当她看到头发像枯黄的树叶,慢悠悠垂到肩头,又慢悠悠落在地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压力丝毫不比悟空身上的五行山轻一点。
“我没有压力。”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但每天早晨阿宁都在莫名的烦躁中醒来,又带着更大的烦躁活着。
似乎没有路可以走了。一个暑假过去,阿宁瘦了八斤,张阿姨瘦了12斤。
04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阿宁戴起了帽子。
头上仅存的那几缕头发可以忽略不计了,但阿宁却没有勇气剃成光头。
她还在幻想有一天头发可以突然回来,一切都是一个梦,哪怕她的头发一辈子都扎不出丸子头,自己也绝对不会嫌弃。
吃的药很多,疗效很少。
直到张阿姨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临市的一家医院治疗皮肤病效果不错,已经上大学的阿宁专门请假回家,跟着张阿姨一起去看医生。
那个女医生很和蔼,说话柔声柔气的,阿宁莫名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知道很难,可是你要想开一点。你越压力大,头发掉的越严重。姑娘你还小,以后还要嫁人,要是个阿婆的话只怕人家都不治了,这病确实不好治。以后除了吃药抹药,不准生气之外,要注意不要让自己有任何压力。”
“这病容易复发,但也容易自愈。心平和了,自然好的快了。”那个戴眼镜的温柔的胡医生告诉阿宁。
05
“你知道吗?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真的是在收敛自己的脾气,不熬夜,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掉头发这件事,按时吃药,开始去融入集体。我用了两年半治愈自己,当头发慢慢长出来之后,我觉得一切都值了。”阿宁嘴角上扬。
“可是啊,我真的是经不住一点压力了呢。15年的期末考试,我就费了一点点的力气,真的。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明明跟大家的作息时间一样,不,甚至还比大家睡得早,可是考试结束以后回家,被我妈掰着头发看的时候,发现快要长满的头发又不知不觉掉了一块。
我立马就被吓到了,躲在自己房间里哭了一下午,我觉得上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让我一次次遭受这种折磨。”
阿宁缩了缩脖子:“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我得穿上外套。”她边说边拿起椅子上的黑色外套,小心翼翼的披在身上。
我知道,她是怕把帽子碰下来。
“最近那个项目,我是想接下来的。可是你知道我...”阿宁不说了。
06
我知道,阿宁的病每年都会复发。
她是我的室友,两年前的冬天,我们住在了一起。阿宁性格很好,总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可她从来不吃辛辣食品,也不熬夜,保持着良好的饮食和作息习惯。
一年前,阿宁决定考业务能手的时候,我很好奇刚开始兴致勃勃的她怎么后来主动放弃了。
直到那个晚上,她拿着一个小瓶子和棉签过来我的房间:“鑫鑫,帮我抹下药”。那个瓶子上,写着小小的四个字--“补骨脂酊”。
后来阿宁告诉我,这种药是那家医院自己配制的,其他地方买不到,这是她妈妈从北方给她寄过来的。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宁裸露的头皮。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知道我的眼睛里带了一种类似同情的东西。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阿宁苦笑着说。
从第二天开始,她戴着帽子上班。
直到再次愈合。
2017年12月份的项目,阿宁是想做的。她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只要心态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阿宁抱着一丝侥幸。
毕竟整个公司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这么年轻,什么项目也不接,就等着发工资。不要脸。”
但是这次是我发现的,阿宁从浴室出来之后,一个转身,我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白,指甲盖大小的两块,在客厅的灯下尤为突出,裸露在外边就像一块块沙漠地。
(怀左同学第三期写作训练营)第一次作业
第三篇文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