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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林家俊:从物象出发达成意境

【评论】林家俊:从物象出发达成意境

作者: 江淮述林 | 来源:发表于2017-03-17 09:09 被阅读53次

    ——评吉爱华的近期诗作

    林家俊/文

    前两天,编辑我推荐了吉爱华的新诗,让我作个评论。这对我来说是有难度的。因为于我而言,诗歌虽然一直留在审美阅读的范畴,年轻时偏好新诗,近几年目游格律,对诗评还是视为畏途。但当我深度阅读诗作时,却又想谈一点感受,以一孔之见,与诗人们探讨。

    我看当代诗坛,只能说“泥沙俱下,鱼龙混杂”。这对读者未必是好事——降低了阅读期待,降解了审美获得,但对诗歌创作却是幸事,比如当年的汪国真、当下的余秀华,都有为数不少的“粉丝”,因此都在推动着诗歌创作的繁荣。他们的许多作品真的算不上真正诗学意义上的诗,充其量前者是一位“思想者”,后者是一位“突围者”。诗的散文和散文诗与“诗”的作法可以相乘,但与“诗”的桂冠永远不会相称。说实话,吉爱华近作的“蝶变”却让我对她刮目相看,让我想起了传统诗学审美的“意以象显”,想起了意象主义诗人庞德,想起了三十年代的卞之琳、八十年代的舒婷等人及其作品。

    【评论】林家俊:从物象出发达成意境

    诗歌作为第一纯粹的文学,就是要用最灵活的想象塑造最丰富的意象,用最灵性的语言表达最真挚的情感。诗歌创作需要“别出心裁”的构思和“别具匠心”的表达,才会有“别具一格”的呈现。想象和联想、语言与修辞是最为重要的手段,意象与意境、情感与韵味是最为宝贵的品质。读那些味同嚼蜡的“诗”是对我最有效的惩罚之一,逃避犹嫌不及,莫说品评了。

    想象是诗的翅膀。只有发挥想象,才能创造出鲜明的形象,诗歌的生命更是想象赋予的——缺乏想象,写出来的诗歌只能是干涩的青果。诗人必须也必然通过想象和联想,在诗里以物喻人、借景抒情,从一些平凡的物象(人、事、景、物)悟出不平凡的道理、表现不寻常的情感。例如《我可以触摸的诗》:“一片片落叶/我看着像一首首诗/落在母亲眼里/那分明是金灿灿的秋//这个秋天/我在落叶里捡拾(诗句)/像一个饥饿的拾荒人/母亲在故乡的稻田里拾穗/脸上挂满幸福的笑容……”这样的诗句一定是专心观察、真心体验、悉心提炼、苦心经营得来的。没有想象,我对“诗”的“饥饿”与母亲“拾穗”的“幸福”就无法关联在一起,更难以形成强烈的对照;母亲“要强”的骨气以及对于“土地”和“粮食”的“叩首”膜拜就无法呈现,我对母亲的尊崇也就无法表达。没有想象和联想,是写不出这样富有启发性的诗句的。这样的构思在吉爱华的笔下得到了熟练的运用。

    诗的情感必须真切。唯其真,方能进入“诗美”的品味。诗人要从生活中找到打动自己的内容,然后以诗的语言、诗的形式、诗的表达去抒写出来。这样,才能引起人们的心灵共鸣——思维共频、思想共振、情感共通。不能让人“心动”的“诗”就不是诗,唯其能让人有一种隐隐的“痛感”才算得上好诗。我读《乡愁》三章“心动”了。它们激活了我的审美思维,让我透过文字,去想象,去揣摩,去追思,去进入诗歌本身营造的意境,去融通作者与我的共同记忆、共同体验、共同思绪,甚至抵达语言无法表达的层次:“母亲一生都未见过海/她不知道海的模样/她辛勤养育的子女/都见过海……辽阔的大海/像母亲的胸怀/流淌着深沉的爱/母亲啊/您就是海”,“一滴水/落入了母亲的眼底/汹涌着,成了深沉的海/不管船行到哪里/都在母亲的眼里”。起笔叙事,以事相承,转而比兴,合在抒情,颇合诗思;“母亲”与“海”、“眼泪”与“海水”、“游子”与“船”互喻,虽然略嫌意境“甜熟”,部分词句也值得再提纯,如“眼底”改为“眼角”,眼泪是不能从外向内进入眼底的,与“物理”不符,但因为是真情表达,仍然不影响与读者的交流,不致落入俗套。

    作为语言艺术,诗一般不会通篇以抽象的语言直接表达抽象的情思,而是借助意象来表达。意象是融汇着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比如“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中的“春蚕”和“蜡炬”就是饱蕴深情、委婉表达思念之情的意象。可以说,是想象和情感给“落叶”、“诗”、“拾荒人”、“稻田”、“谷穗”等物象“灌注了灵魂”,赋予它们“意象”的价值和意义,再通过一系列“动词”,粘结成“拾荒”、“拾穗”等动感画面”渲染的意境,升华出“或许母亲,粮食,还有她的土地/才是我可以触摸的诗”的主旨。同时,诗更重视“推敲”的功夫,更讲求“字斟句酌”,胜过商人的“锱铢必较”,留下了“郊苦岛瘦”的佳话。“凌晨4:20/我从梦里爬起来/写诗/周围很静/除了偶尔的一两声鸡叫声/我还听到了万物向上的勃发”能否改为:“我从梦中惊醒/爬起来写诗/周围很静/除了偶尔的一两声鸡叫/我还听到了万物向上的勃发”,为什么“惊醒”?引而不发,意在言外;诗词须避“重复”、“犯题”、“直白”等弊端,力求言简意赅、言简意丰,增强语言表达的张力和磁性。

    诗的表现对象是诗人的主观世界和所面对的客观世界,即叙事和抒情主人公对世界和人生的情感体验、思想领悟以及审美感受,而客观世界的物象则是叙事、摹景、状物,往往是作为寄寓主观情思和美感的。想象与意象赋予诗的意境,其实“灌注”诗的灵魂与生命。诗歌创作需要充分展开想象,调动物象的灵性,由表及里,由浅入深,抵达意象,直击灵魂。然后用最恰切的语句表达出来,营造一种与读者信息沟通、情感交流、心灵融通的意境。吉爱华的诗中当然也有可圈可点之处:“一篮子的诗也不如一篮子的菜/从来饥饿着的/是(诗)人,不是诗”、“时光深处/一个女子在文字里起舞/把寂寞丢给了诗”……从这种意义上说,文学是由作者的创作与读者的阅读共同完成的。像我现在试图深度解析她的诗,才算她真正意义上完成了一次“心灵”的倾诉。

    做人要直,做文要曲,所谓“文似看山不喜平”,诗歌创作更是如此。从本质上说,文学是“去蔽”的艺术,是与世俗的“对峙”。作家需要超越生活感悟生活,逃离世俗表现世俗,大有“抽身走在众人之外”或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趣。任何一种文学体裁都必须遵循“陌生化”的规律,所谓“新颖”、“别致”。既要深入生活的本质,又要逃避生活的表象;既要直击世俗的渊薮,又要规避通俗的表达。作家必须采取破坏“习惯性的”、“自动化的”感觉手段,减少“外显性”,增强“内隐性”,使呈现的内容具足“独异”,增加读者感知文本内涵的难度和理解过程的长度,让读者“睹一事于句中,反三隅于字外”。这就是传统诗学所谓的“句中有余意,篇中有余味”。能让读者产生“拨云见日”、“剥笋见心”、“拈花一笑”的快感,才是明智之举,决不能把话说白,把读者当成“大白菜”。“文字是最好的刀手/轻轻一划/黑色的淤血潺潺流出”就是一种“独特”的表达,也正是诗歌努力的方向。诗、散文、散文诗、诗的散文的疆野永远不能混淆,也不会混为一体。

    我嘉许吉爱华执着而稳健上升的诗歌态势,更等待她独特而日趋丰满的个人风格渐渐浮出水面,呈现大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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