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我的童年

                                                      海春轩人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回忆过去，而在脑海里记忆最深的大概是童年的时光。我常想，趁着我还能把回忆起来的事记下来，免得到老了空嗟叹蹉跎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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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远的记忆是我的最小的姑姑五姑，她那时在村里的初中上学，有时带我去她的教室里上课，大概那时老师的课堂没有现在这么严厉。我的五姑比我大不了几岁，她可是个大美人，和蔼可亲，还唱歌给我听，她常把我带着，我是她的“小尾巴”。记得有次她带我去村里设的记念堂，悼念伟大领袖毛主席，主持人要求我们每个人都要哭，每个人脸上都要有痛苦的表情，但是我哭不出来，我那时奇怪大人为什么要哭。我的五姑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她因一场车祸而永远离开了我们，她在我这几个姑姑里最先走了。

      不久我就自个去小学了，我那时的大名叫国红，小名红儿头，我妈经常扯着嗓子满村喊着我的小名叫我回去吃饭，尽管那时没什么可吃的，我可能正和小伙伴们在玩“打仗”的游戏呢。老师让我妈给我改个名字，说我的名字太女孩子化了，只读了小学一年级的老妈给我改了名叫国华，从此这个名字伴随我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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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不得不掇学，因为我添了个小妹妹，我的妹妹没人带，爸妈必须到生产队去上工，不然没有工分就分不到粮食，全家吃饭就成了问题。人人要命，谁敢不上工？妈妈为此抺了好几次眼泪，后来别人跟我妈说你家红儿头不去上学就废了，我妈咬牙切齿的说，我嫁给你们李家穷得叮当响，我的儿子砸锅卖铁我也要让他去上学！于是我就又从小学二年级开始读书了。

       可是，我的妹妹就遭殃了，每天妈妈把她背到东背到西，有时干脆就把她按在摇床里，一人关在房间里，醒了哭破了嗓子也没有人应。小妹大概最快乐的时光是我掇学的时候，我把家里的四方大凳子反过来当成车，用绳子拖着，小妹坐在里面乐呵呵的笑着，按现在的话说像不像小公主坐着她的马车里游玩呢。为这事挨了妈妈骂，因为四方凳子是她的嫁妆，凳面上的油漆被磨掉了，但是他们去上工了，我还是照拖不误，只要小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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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村里修水利挑河，挑的土把附近的老河道填了，不知什么原因却在靠近我家旁留下个塘未填，我的小妹有一天没人看管，掉在那个未填完的塘里淹死了，那年她才三岁！她的名字叫李月红。淹死前她非要妈妈的那个蓝色的三角巾戴在头上，还要了个胡萝卜啃着，大概她太饿了。妈妈哭得呼天呛天，死去活来，每天以泪洗面。过了好长时间，妈妈看见一只小黑狗跑到我家，她说这是月红转世投胎过来了，把它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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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年代大家都缺衣少食，我经常会饿肚子，不像城里人定量户口，吃的用的有定量供应，那时家里有个吃商品粮的，一家人出去都觉得比人高一等。生产队的田收的粮食也由集体统一供应，凭工分计算分粮分钱，这工分由生产队长、组长掌握，所以那时生产队长、组长权力大着呢，更不要说大队长了。村里的红薯地、胡萝卜地生产队收过后，妈妈总叫上我再去地里耙一遍，能拣到不少漏呢。生产队里的瓜地、梨园、玉米地成了我们男孩们经常“袭击”的地方，站岗放哨的、到里面“作案”的、负责运送转移的。也有失手的时候，记得有次“偷玉米棒子行动”被队长发现了，他叫上人一路追赶，被他们追上可是要挨揍的，还要被告到家长那里去丢人现眼。伙伴们跳河的跳河，钻水沟的钻水沟，躲玉米地躲玉米地。我年纪小经验少，只知道一路狂奔，还是被队长追上了，他倒是没打我，可是把我打猪草的篮子踩了个稀巴烂，嘴里还骂骂咧咧，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到现在我还清晰记得。当时恨得我牙痒痒，觉得生产队长是天下最可恨的人！

   不过这个“仇”没过多长时间我还是“报”了！生产队长的父亲大概觉得他儿子是个官，在村里也是“狐假虎威”，我放学回家从他门前路过，他对我指指点点也不知说了啥，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本来看见他就来气，于是抢了他正在吃的饭碗丢到河里，顺手掀了他家的羊窝，老爷子是气得七窍生烟，一直追到我家“告状”，我少不了挨顿揍，还要跪着思过，不过我没觉得我哪里错了。多年以后我出去工作回老家探亲，碰到当年的生产队长说起这事，大家就当了个笑话，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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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时还有比这做得更混账的事情：看到卖冰棍的，那5分钱一根冰棍我没钱买，卖冰棍的拍着他那白色的冰棍木箱子震天响，一声声传到耳里让人直咽口水，咽口水的还有我旁边的伙伴存金，那是我一起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他怂勇我偷邻居家的鸡蛋换冰棍，后来冰棍是吃到了，但事情也“败露” 了，邻居直接找到我家里告状。那一天是我此生最“黑暗”的一天，老爸老妈齐揍我，我被打得是鼻青眼肿，晚饭也没得吃，外加跪到半夜。妈妈边打我边哭，说我这么不挣气，家里再穷也不能去偷去抢，要清清白白的做人，还给我讲了个妈妈和儿子偷鱼的故事，从此我记住了像“偷东西”这类坏事是做人的奇耻大辱！

       那个物资缺乏的年代，吃的用的东西都少，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分到点肉，那次村里把一头年老的耕牛杀了，放牛吃草的时候我还坐过它的背呢，所以我不敢也不忍心吃它的肉。有时能分到点梨和西瓜，那真是好东西！现在的梨和西瓜，包括猪肉怎么也吃不出那时的味呵！有一次居然从村里分到一罐高粱酒，提回来后打开罐盖，啊！酒香四溢，令人馋涎欲滴，我忍不住舀了一斗碗酒，一饮而尽，那年我才八岁！我妈回来后看见我脸红得像关公，正在门口云里雾里傻笑呢，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让我躺在大麦堆上散热，又是喂水又是灌醋，折腾一天一夜我才醒酒，从那以后我看见白酒就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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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来把你敬仰”，那时全国各地有无数的热血青年在看过电影后唱着《少林少林》和《牧羊曲》，模仿广告海报上的李连杰黑虎掏心的造型，嘴里念叨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想投奔少林寺。“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立身塔林，聆听寺中诵经之声，这意境让人怀念传唱千年前武功高强觉远和尚和美丽牧羊姑娘的歌声。那时的我是少年不知人间愁，和千千万万个热血青年一样，幻想有一天能到少林寺去成为觉远和尚那样的武功高手，但估计到少林寺去比较困难，就想在家里自学成才，苦练“基本功”。先从劈木板开始，家里的能被我用手掌砍断的木板都遭殃了，实在找不到木板了，就在放学的路上砍砖头，于是村里有家准备砌房子用的新砖头堆惨不忍睹，每天有几块砖头被我震碎了，觉得我的“断掌功”一天天见长，尽管打得手肿了写作业都有问题。后来这家准备砌房子的村民找到我家里来算账，我爸妈是千赔礼万道歉，还赔了人家的钱。当然，我的“断掌功”没练成，倒被我老爸狠命的拍了几巴掌，废了“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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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对武侠电影、电视剧、书籍的兴趣有增无减，光《少林寺》就看了五六遍，什么电视剧《霍元甲》、《射雕英雄传》一发不可收拾。家里没有电视机，我有个最要好的同学他妈妈是南京知青下放，吃“商品粮的”，为此我的那个同学也跟了妈妈成了吃“商品粮”户口，在那时他家境比较好，买得起黑白电视机。一到晚上我就心急火燎的赶去看《霍元甲》、《射雕英雄传》，幻想有一天能成为里面的武林高手，直到被老爸废了“武功”后，脑袋才清醒了。长大一点后，连环画故事书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热爱看上了武侠小说，每年放暑假时狂看武侠小说，什么金庸的、古龙的、梁羽生的，看到最后感觉自己要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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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那时不像现在的孩子有钱买玩具，什么样的玩具都有，还有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那时候的孩子在一起玩的比较多，自己做玩具，各自炫耀自制的“家伙”，什么弹弓、火柴枪（自行车的铁链做成）、水枪、水哨子等，一起打鸟儿，掏鸟蛋。男孩更喜欢玩“斗鸡”的游戏，就是单脚着地，一只腿盘在另一只腿上，与别人相撞，谁双脚着地就算输了，课间休息同学们也玩得不亦乐乎。还有几个小伙伴蹲在地上挖几个小坑弹“玉球”（小玻璃球），有点像浓缩版的高尔夫球，能赢到一个玻璃球要高兴好几天。大冬天的几个小伙伴坐在水泥地上拍火柴壳封面，为了能赢到一张漂亮的火柴壳封面，拍红了手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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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人最兴奋的是傍晚放学的时候，一群孩子村头的晒场上抽起“蒋秃头”（自制的木陀螺），讲究的在“蒋秃头”顶头镶嵌个钢珠，那抽起来转得更快。“叭”！一鞭子下去看谁的转得时间长，最厉害是把别人的撞倒了自个的还在转。女孩子们也会玩，她们玩踢毽子，跳橡皮筋，跳房子游戏，几个人一玩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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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夏天河水涨得很高，这一点不影响人们对她热烈的爱。中午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仿佛要把一切烤焦。不知隔壁邻居谁喊了一声，“下河洗澡去啊！”男人们穿着裤衩，扛着端着“长桶”（洗澡盆）、圆木盆、瓷盆出来了，孩子们光着屁股跳跳蹦蹦在后面，妇女们也笑着跟着。我也是激动地跟着爸爸后面，兴奋得心儿快跳出来了。“扑嗵”、 “扑嗵”，男人们先跳下水，妇女孩子也跟着下了水。男人们斗起“水性”来，在河里畅快的游来游去，扎“猛子”、翻跟头、踩水花，水性好的汉子一个“猛子”扎下去，在水的不远处露出头来，手里举着一个硕大的江蚌，向他的婆娘炫耀着“战利品”，惹得其他男人们争先恐后扎进了水里，胆大的男孩也往河中间游，想要捞起什么宝贝，妇女们在河边上拣小河蚌、蚬子、河螺，回去可以改善一下清贫的伙食。闹水声、笑声、喊叫声，这里俨然成了个巨大的浴场，人声鼎沸。个把时辰光景，男人女人们满载而归，我也只能恋恋不舍的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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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长大点儿，我和伙伴们学会了游水，家乡的串场河真是我们的好去处！伙伴们在河围上玩“打仗”的游戏，“红军”和“国军”对打，然后“国共合作”拿着弹弓“攻打”不讲文明蹲在轮船边上“方便”的船员。玩热了，跳进河里，有几次居然跟着大孩子游到对岸去，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男子汉，豪情万丈。不幸的是，这被爸妈知道了，照例又要挨一顿打，他们着实担心我们下河的危险。

          童年，每个人都有童年，我的童年就是这样的，有泪水，有欢笑；有饥饿，有甜蜜；有寒冷，有温暖；日子虽然清贫，但从来没有感到痛苦，在父母的屁护下总是对前面充满希望，坚信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李国华

                                                 2017年6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