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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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瞧，这娃娃生得可真漂亮，跟女孩儿似的，就是身子骨弱了点儿。”

“可不嘛，他那没钱的爹娘正打算找个人家把他卖了呢。这软软弱弱的身板儿，还不如再生一个呢。”

六岁的小男孩不知道这俩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说些什么，只见她们说着说着就咯咯咯得笑起来，女孩子笑起来无疑是十分美丽的，可这两个女人却让他不舒服。

待那两个女人走后，他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耳边是嘈杂的叫喊声，吵得他心烦。他不知道母亲口中的“贱卖”是个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要赚钱给母亲大肚子里的弟弟花。

“哥哥挣钱了以后，一定要给你买洋房，坐洋车...”小男孩细嫩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弟弟”一边想，一边笑出了声。

正当他想得入神，原本抱着他的那双手，突然将他拽了起来，他来不及站稳，趔趄了一下。

“长得倒是不错，身子骨也软，挺好的。”小男孩顺着声源望去，才发现面前站了一个男人，他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但背还是十分挺拔的，沧桑而明亮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李思层。

“开个价吧。”

他听见那男人说。

“二十大洋。” 

他父亲的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

“好，明天送到董家院吧。”

那男人把几十块大洋丢给父亲后，满意的点点头。

“董家院...戏...戏班子？”父亲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知是悲是喜。

“怎么？”

“没什么，老爷您慢走。”

大早上还没等天亮，小男孩便被父母推到了一家大宅子门口，父亲敲了敲门，那沉重而华丽的铁门很快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个温柔的男人，温文尔雅，长衣飘飘，一时间，小男孩怎会想到这是个戏子，而不是个走错门的文人。

那男人开嗓也是极其温柔的：“进来吧。”不等他说完，母亲便一把将他推进去，那男人笑了笑，关了门。小男孩没有听到父母在后的咒骂：“还好卖了，不然以后也就是个妓女，婊子！”

他认得那个男人——钱锟，是这时最有名的戏子，听说他唱的戏，可以让男人们如痴如醉，村里面的那群男人在说一些下流的话时，也常常伴着他的名字，即使他只是穿着朴素的棉布长衫，也不难看出他身上的独特气质。

小男孩的手被钱锟牵着，穿过一间间装潢华丽的屋子，他不敢抬头，只是知道自己在一片空地上停留下来。

他偷偷抬头瞅了瞅，那一串台阶后是一栋栋白花花的房子紧紧凑在一起，如果说前脚他还在少爷的家里，那他后脚可是又回到了自个儿家里。那房子前的梨花树下摆着两个红木实心椅子，一个男人坐在那椅子上，穿着深红色的丝质长衫，要不是他那个青瓷茶杯，小男孩还真以为是那椅子成了精，长出个脑袋。

钱锟拉着他的手突然放开了，小男孩吓得不轻，身体不安地颤抖。

“跪下，叫师傅。”还是钱锟温柔的声线，只是添了几分冷意，“进了这董家院，你也是师傅的徒弟了。”

小男孩颤颤巍巍地跪下，对着光滑的地磕了几个响头，喊了声：“师傅！”

那男人突然笑了，笑的挤出了眼泪，最后竟笑的咳嗽了起来，小男孩的头还放在地下，死死的咬住下唇，拼命地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只听那男人笑完，又有那沉着的嗓音说：“你可有姓名？”

姓名？小男孩愣了一下，诚实的回答：“我爹娘自幼没讲过我的姓名，我...我没有姓名。”

“好。”那男人望着他，“那你便随我姓，姓董名思成，你若应了，就是董家院的人了，怎么样？”

“谢谢师傅”

回答的人藏不住嘴边的欣喜，问的人更藏不住眼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