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记

今晨，史蒂夫难得不赖床，因为昨晚与乔伊约定了会早起为他买生煎馒头。

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吃过生煎馒头了——打从它的价钱超出我对早餐的想象之后。然而在前几周，我心血来潮地生出了一个想法：乔伊作为出生在上海的小孩，总不能对上海人民惯吃的早餐毫无概念。于是，便兴冲冲地带着他去尝试了一回他妈妈小的时候经常拿来做早餐的生煎包。

原以为一向喜爱小面包的乔伊不会青睐这略有些传统的早餐点心，没想到他却给出了最高赞赏——一人吃完了整整一两四颗个头不小的生煎包后，扬起因为嘴里还在咀嚼最后一块肉而鼓着的小脸说，还要。

其实，若不是它入了乔伊的法眼，我和史蒂夫是绝不会轻易再买它的了，只因它早已被我归入了“吃不起”的行列。9元一份的价格，着实有些辣手了。

价格辣手的生煎馒头

当然，比起动辄25一个的面包、35一杯的咖啡，9块钱四个生煎馒头当然不是负担不起的价格，可与记忆中的亲民小吃实在相去甚远了。

遥想当年，早餐并没有如今讲究的仪式感，但却充满了烟火气，上海人管它叫“早点心”。彼时的我比现在的乔伊还要大上几岁，正是那个爱睡懒觉却又不得不早起上学的年纪，顾老师的自行车后座载着我，一出小区的大门，便是一条长长的、连接至马路主干道的小道，连边立满了贩卖早餐的小摊位。每当经过这一段路，顾老师骑车的速度便明显慢了下来，不时还能感觉到摇晃——那是顾老师在躲避驻足买早饭的行人。

由于出门的时刻总是紧挨着规定到校的时间，我的早饭也只能在这条小道上随意挑选一个摊位，尽快捎上，便匆匆离去。挑选的原则，自然是方便在早自习开始前迅速塞进肚里的。米饭饼、蛋饼、糍饭糕和肉馒头是首选，大饼、糍饭团对于孩子来说过于干噎，油条的体积不方便携带，而生煎馒头、小笼、锅贴，则是周末才能享用的奢侈早餐。但这里的“奢侈”一说，并不是因为它的价格，那个年代的早点心多半是不贵的，上学的日子里，早点心通常不会超过三块钱，当然是不含牛奶的情况下。但是生煎馒头之类是要坐在摊位上慢慢吃的，有时还要加一碗隔壁小摊的滚烫的豆浆或者豆花，豆浆咸甜都可，但我随了顾老师的口味，更偏爱咸口。这样一顿早点心，在时间上是很奢侈的。价钱上虽记不清楚了，但印象中，我与顾老师两个人，也就吃个十块钱的样子吧。

真正对价格有概念，还得是自己开始赚钱之后，那时物价也涨了了，但一顿早点心，5块钱还是能吃个落胃的。曾经陪硕导坐诊的时候，听他抱怨自己的千金“一顿早饭要吃掉25块钱”，而他，一个三甲医院的主任医生，却坚持每天在医院食堂吃两块五的包子豆浆。作为一个尚未摸到过月薪的小研究生，我暗暗在心里感叹主任对千金的毫无原则，可谁曾想多年后的乔伊，也过上了一顿早饭二十起步的小日子，而乔伊的父母，则因为M记的五元早餐涨价到六元而怨声载道。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2022年10月14日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