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风暴

“妈妈你看！”小怪兽指着地下车库地板上的一枚青黄色落叶，惊奇地喊我看，“这里都有叶子了……”

我觉得他是在惊讶于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居然会有落叶，我正想跟他解释说你抬头看，左边是个暴露的天井，地下室从那里直通小区的地上庭院。你看那栏杆边上，是不是种着几棵树，叶子是被风吹下来的……

“昨天那场叶子暴风下得可真大呀！”

正当我一本正经乱想的时候，小怪兽这样说。

我反映了一秒，想起昨天是送他上学还是接他放学的路上，目睹过落叶纷飞，像一场斑斓的雨，落在不堪的人间。当时我在心里感叹过，虽然不曾清楚为何感叹，心里正面的、反面的、积极的、消极的，悲喜心绪纷乱杂沓，互相矛盾，说不明白。

昨天晚上哄小怪兽说出在学校里发生的不开心的事，他说被老师批评了，其中之一是：老师说要进教室读书了而他没有，因为他正在看风景。他是不是正在看落叶纷纷？他是不是被触动了心绪？他当时是什么感受呢？

可惜我全都没有问。

记得关于落叶最早的感叹，来源于一份黑板报。小学四、五年级吧，代表村里小学去乡上小学参加作文比赛，偶然在校公示墙一面板报前伫足。当看到板报上一首小诗时，莫名震动。当时无纸笔，我硬把它背了下来，直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那首诗的开头两句：

潇潇而下
天上人间的过客

从那开始，便对落叶种了一份感情。直到在大学校园里，看见不同于家乡秋日七零八落的飘零，才再次被它们震憾。那是一场发生在春日晴光里的，集体的、浩大的飘零，如落叶风暴。当枝头不减苍翠，地下已满红褐，树上犹飘青黄，行人无从下脚之时，我才知道落叶可以如此壮美，哀伤可以如此清浮美好。

窗外，陌上，高大的木棉树叶子渐渐黄透，等叶子落定，大朵大朵的红花会无拘无束地绽放。

大叶紫微的叶子红了，高高悬在清澈的天光里。

细叶榄仁细细碎碎的叶子一重一重黄上来，风一吹，小小蝴蝶一般飞舞下来。黄叶尽头有一场等待着的春雨，细叶榄仁会开始一场缥缈烟青的短梦——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还有细叶榕，阔叶榕，蓝花楹，一边飞花一边落叶的火焰树和鸡冠刺桐……

还有野外，半黄半青的草地上，一丛一丛白色的鬼针草花旁，一片一片的白色粉蝶飞来飞去，分分合合，聚聚散散，热热闹闹的，像一片片自由自在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