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一别再别

    飞机落地西安，睡了一宿囫囵觉。爸爸发来消息，我奶走了。于是再次启程，告别又一次猝不及防，把本来就没来的美梦彻底驱赶。

    前天还是端午节，前天我们刚刚聚到一起，吃吃喝喝，从来没有这么团圆过。我进门没看到我奶，姑说老太太今天身体不舒服，说心脏疼，在屋里躺着，带着一岁多的妙妙进屋想打个招呼，她眉眼都没抬一下。我心想，我奶还是我奶，每次人一多，她就满脸不高兴，故意端着等我们一堆人哄她。还是那么偏心，不待见我，连着自己的重孙也不待见。算了，就这样吧，于是，我终是连一声奶也没叫出口。后来，我肚子不舒服 一晚上浑浑噩噩，好不容易熬到回家上厕所。

    第二天还和我爸讨论，我特别爱吃我奶做的驴打滚，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回来之前特别馋，心心念念回来让奶给我做一把，可是一回来那些念头全都不见了，倒不是想什么来日方长 ，就单纯觉得，不吃也就那样吧，不吃又能怎样呢。奶岁数大了，很多菜怎么做都忘了，估计这个也忘了吧，毕竟我也好多年没吃过了。算了吧，算了。我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缠着爷爷奶奶， 爸爸妈妈，撒娇的讨要东西 。你给我就要，不给我不求。对啊，很多东西不是能求来的，就像我们路远迢迢，都不值当她一抬眼，我想我肯定是入了魔障，有些怨毒。

    所以端午节第二天，我飞回西安。 忙忙叨叨到半夜两点才睡，早上七点十四分突然惊醒，惊醒大约一分钟就收到微信：赵卓，你奶没了。我的眼泪比反应还快，止也止不住了，崩溃地泣不成声

    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后悔和遗憾，而其中有多少次是自己亲手造成的，喏，又多了一件，哈。

    好了，这次是真的再也没有一抬眼，再也没有驴打滚。在意和或不在意，一切都成了空妄。

    经历了我爷，我姥爷 这次似乎习惯了告别这件事。人在习惯这件事情上强大的可怕。就在前几年，我还特别骄傲的逢人就说，我是少有四位老人都健在的家庭，就这白驹过隙的几年，一个接一个，我们不断告别老人，自己也不断变老着。死生之事，总会让人想到很多很多，沉默很久很久。

        小时候的记忆里我奶特别爱养花，一直持续到现在。从墓地回来，亲朋好友散尽，我站在空荡荡的屋子，看见两个阳台种满了花，已经两三天没人打理依然开的旺盛，一楼前阶摆满了泡沫箱，里面全都种满了一季草花。阳台地上摞着一大袋塑料瓶子和废纸壳。我似乎看到她翻垃圾桶的样子，还有细心翻土的模样。这样一个冷僻倔强的老太太，不结交邻居，不爱和儿女抱怨。终于也用最让人省心的方式继续走远。离别，一别再别。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