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村子里的稻田会变得金黄一片。收割后的稻穗码放在一起,堆成草垛,从远处看,它们像一座座蒙古包。这些蒙古包成了我们三个小孩的第二个家,我们在这里重启合家欢,扮演一家人。
“南南,我饿!”
“南南,我要喝水!”
“南南,我冷!”
“南南,你陪我玩嘛!”
……
大哥很愿意把我当妈,遇到大小事会不犹豫地找我解决。我玩游戏不认真,很不走心把他当儿子,大小事都找寻安帮我解决。小男生之间的吸引力法则难推翻,小时候男女有别,男生只和男生玩,女生是带病毒的异类。大哥不是没有教唆过寻安离我远一点。
“小女孩儿麻烦,南南是个小女孩儿。”
寻安是天生舞者,还天生理智,他不把我当麻烦小女孩儿,倒更愿意和我形影不离。大哥明白招贤寻安得从我入手,于是玩游戏时紧扒着我,我猜。
从小理智的人从小玩不会过家家,寻安只会安静地坐在一边见我和大哥跳二人转,我清晰记得他常偷笑。
后来认识的夕雅说我胡编乱造,寻安怎么会让人发现他偷笑。他一直井井有条,不会出现无聊举动。
母亲爱给寻安穿素衣,因为只有他穿不坏。寻安一直干净,尘世污不了他,我,我们,都不能。他迎风起舞时的白色衣摆常在我眼前晃,我养成了无实物表演的新习惯,他不会时时舞蹈,我却会痴痴抬手捕捞,他的衣摆越来越透明,我永远也抓不到。我常和朋友讲述寻安在秋收田野里舞蹈时的模样,听过的人都觉得我言过其实,见过寻安本人后又心悦诚服。他的舞蹈赋予了那片生机已逝的田地另一种生命的意义,他从小就会用舞蹈表达情绪,愉快、洒脱。后来愤怒、想念。
“寻安,别跳了,该吃饭了!”
我们以石头代饭,杂草作菜,假模假样地吃饭。
“哎哟!南南,这饭好硬啊,我嚼不烂。”
我和寻安被大哥的话惊得猛然抬起头。看到大哥认真吃饭咽菜,我竟然忘记阻止。寻安拉着大哥急忙往回赶的时候,我还在原地思考他为什么这样做?父母知道了该怎么办?甚至,害怕他会不会死?
问题一连串的出现,我回答不了。眼前的残羹冷炙提醒我快回家。跑赢时间赶到时,父亲已经把大哥抱进车里。我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也许自己就是始作俑者,我做了一顿该死的饭。母亲抓着一堆东西跑出房间,看到她我更紧张了,我害怕她不再微笑。我畏手畏脚,低头站在原地不敢看她。脚尖对面出现另一对脚尖,我认出那是母亲的布鞋。她搂着我,温柔的声音让我不要害怕。
“我们一起陪大哥去医院,相信妈妈,他不会有事的。”
她还是微笑,它让我别忘记呼吸。
母亲紧握住我和寻安。发动机一声轰鸣,我一个激灵,真实地感受到一种难熬在我身体里熬,像火烧,像虫咬。一家人的血脉全部联系在一起,里面流淌着的,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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