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月初夏的时候,气候尚未开始炎热,风吹枝叶婆娑,月照树影斑驳,两旁的树木遮住天上的点点星光,偶有调皮的鸟儿奏响欢快的歌曲,生活在这片天空之下,就是苏杭也不过如此感受了。
只是在这个夏天,有一群人却感觉不到这种美丽,或者说是没有时间感受。他们生活在一种高强度的压力之下,每天披星而出,戴月而归,架着高度的眼镜,将本应青春挥霍的时间压榨到了一分一秒,为了一个排满名字的表格或哭或笑,是的,你应该也曾经历过,那就是高考,一个让人疯也让人狂的词语。
林叶便是便是他们中的一员,和所有的即将经历高考的人一样,为了那陌生有熟悉的象牙塔而奋斗着。只是林叶却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他只能顺着风航行,任由天命。
只要是六月,便已无限接近高考,此时的教室氛围早就变得压抑,林叶靠在窗口,每每都感觉到喘不过气。只是他曾松懈,尽管他的成绩不曾出众,却也知道努力了不一定有收获,不努力一定没收获的道理。
高中时期,也被包含在青春期里,这是个懵懂的时期。和众多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那样,林叶心里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和他们那样将那份喜欢隐藏心底,像守护宝藏一样守护这爱情的种子。但是和他们不同的是,林叶不仅在心里守护,却也付诸了行动。
每当林叶被那漫无边际的试卷弄的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总是会抬起头,看看挂在墙壁上的闹钟,再看看黑板上布置的作业,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一个女孩的背影上。
清爽的马尾轻触后背,宽大的校服遮住无限遐想,她正在奋笔疾书,头不曾抬起哪怕一秒,姿势端正,从不会因劳累而将身子压弯压低。每当看到此,林叶都会忍不住的挺胸低头,再次握紧笔,滑动那早已伤痕累累的试卷。她叫沐伶秀,那个时时出现在林叶梦里的女孩。
林叶和沐伶秀是高一和高三的同学,高一的时候,林叶便已经开始偷偷喜欢她了,只是那是的他还不懂,只是默默的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笑他就开心,她哭他就努力逗她开心,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只知道有她在的日子,他便不曾有过悲伤。
只是高二的时候分班,林叶和沐伶秀到了不同的班级,这时的林叶才明白,她已经深深留在了他的心里。曾有一段时间,林叶有过颓唐,学习成绩也下滑的严重,后来经过来自父母和老师的压力,林叶慢慢将那个身影隐藏心底,开始将精力转移,只不过每天都会有一短时间,林叶徘徊在沐伶秀的教室周围,努力的往里看,只是为了那个身影,之后再安心满足的回教室。
不知道是否是幸运女神懂得了林叶的祈祷,到了高三的再次分班,林叶和沐伶秀又到了一个班,这时的林叶成绩在不负当年的荣耀,林叶心里渐渐产生了自卑,渐渐不再如曾经般热情,只是不变的,一如往昔在不经意的时候看着沐伶秀的方向,看着那个背影。
有时候林叶都很想牵起她的手,穿过阡陌巷道,翻越千山万水,海角天涯,四海为家。只是每一天,人都会从梦境中醒来,不管梦境中如何的欢声笑语,鲜花怒放,梦醒时分都会怅然若失。那是一种好像拥有过,却从来没有拥有过的酸涩情绪,有时候会让人产生心肺撕裂的痛感。而现在,林叶便处在这种痛感之中。
(2)
夏天的夜晚总是那么的令人陶醉,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显得格外耀眼。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晶亮闪光。夏夜的风是令人期待的,徐徐吹来,树叶跟着互动,沙沙作响。躲藏在草丛中的青蛙布置从何时开始了放肆,“呱呱呱”地叫个不停,依附在树干上的蝉也不认输,“知知知”地在叫;也不知什么时候萤火虫也飞了出来乘凉,在树上一闪一闪地,特好看。
行走在这充满魅力的景色之中,林叶却不曾驻足欣赏,此时的他走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在曾经的回忆里,欢笑悲伤。
大学一学期结束,林叶趁着寒假从学校回家,当天晚上因为心生思念,在吃完晚饭后便匆匆来到了学校。
此时高中也在放假,学校空荡荡,一片黑暗。林叶在校墙外看了一会儿,觉得了无生趣,便习惯性的走上了高三走过的路。
看着周围的环境,几乎没变,自己低头慢走,仿佛又回到了半年之前,那时还穿着校服,还背着书包,还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只是现在猛地抬头,却不再看到那曾经无数次看到过的身影。于是又忽地回到了现实,心里的悲伤便油然而生。
“曾近多少次,我走在你的身后,看着你的背影;曾近多少次,我想着你到天明;曾经多少次我梦见你的微笑。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虚影,现在我回来了,你在哪,是否还能记得我?你应该还记得我,毕竟我们也算是普通朋友。”林叶喃喃道,心里透露着无限悲凉。如果熟悉的人看到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原来多么青春阳光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的悲伤。
不知道高三什么时候开始,林叶便每天晚上“护送”沐伶秀回家,只是这种是在沐伶秀不知情的情况下,起码林叶这么认为。
林叶本是走读生,当不经意间,他知道沐伶秀家搬到了学校周围时,便知道自己机会来了。也不知道在高三的什么时候,他开始盼望每天晚上放学的那段时间了。
在高三几乎整个时期,每当晚上放学的时候,林叶总是在沐伶秀出教室之后才走,他故意落在沐伶秀的后面,却不是和她一起。他怕别人看到,他只想自己默默的去做这件事情。
林叶学习成绩并不好,但却被“学生不能谈恋爱的观念”彻彻底底的洗礼。他产生了这方面的情感却不能表现,整日憋在心里,他备受煎熬,所有他需要释放,于是便有了这种看似白痴,却非常适合他这种情况的行为。
林叶的家和沐伶秀住的地方并不在一起,其实连顺路都算不上,林叶家在学校的南面,而沐伶秀的家却在学校的正西面。平时林叶回家也就是十几分钟左右,而自从“护送”之后便要二十多分钟了。
可以想象的是在一条宽5米的公路上,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来往的车辆屈指可数,几百位学生在某一刻冲出校园,顷刻间向着各个方向奔去,在这个人流中,有一个男生,在一位女生身后十几米走在,他看似漫不经心,却时时抬头看看前面的女生,她快他就快,她慢他就慢。
只是那个男生没注意到,前面的女生,每走一段路便,装作不经意的会瞥一眼,之后在往前走。男生跟女生都没有结伴,都是独自一个人。偶有心急或者走慢的超越和落后他们,他们不去在意,依旧按照原来的速度行走,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默契,只是本人不知道而已。
越走距离学校越远,离家越近,路上同行的同学越少,而他们的距离却始终保持相同。其实他们都知道这种默契,只是谁也没去拆穿,都在尽力维护,想要在这压抑的高三土壤里留有一丝青春的嫩芽,守护这一抹温馨。
现实并不是小说,只会更加残酷,不会更加唯美。林叶的这种“护送”有时候会露馅,当沐林秀不小心停下的时候,当两个人都被同学认出来的时候,当林叶因为违纪留校十分钟的时候,当下雨,当下雪,当沐伶秀的父亲来接她的时候,当自己沐伶秀感冒没到学校的时候……这些便是林叶最郁闷的时候了,心情比名次下降了都有糟糕,好像馋嘴的孩子看到橱顶上的蛋糕,却怎么也够不着。
事实上,在上高三之后林叶和沐伶秀基本不再说话,哪怕一句,有也只会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说出口。于是林叶在沐伶秀的眼里,他成熟了,变得沉稳了,更加让人好奇了。只是她不会知道这是林叶努力的克制,他想在沐伶秀的眼里保持好的形象,而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越表现越差,越抹只会越黑,于是干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去做,只是默默的关注,只是默默的守护,他曾暗自想,这何尝不是一种爱情表达方式。
林叶慢慢走着,走到了那无数次走过的十字路口,此时是9点多,路上的车几乎没有,所有他也没有多加在意。忽然从即将转身的路口冲出一辆白色的轿车,在距离林叶十米左右即将快要撞上的时候,一阵急刹车,接着下来一位中年男子,将林叶大声的骂了一顿。半分钟后可能是骂累了,便开车离开。
等轿车消失林叶又陷入了回忆里,现在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仿佛曾亲身经历一般,在思维转角间,林叶慢慢想起了曾发生过的事,那时也是夜晚,也是转角这里,也是急速的刹车声,只是那一次的主角却不是他。
(3)
那是去年的六月一号,因为风的缘故,空气中多了些许的清凉,靠近窗口就更加能体会到这种幸福。
还有几天高考,林叶心里既紧张又激动,还有些许的难过。毕竟没几天在学校的日子了,他将远离这个校园,不会再见到整天嬉笑打闹的同学,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而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再“守护”沐伶秀回家了。
只有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而还现在没有失去呢,林叶却在为即将的失去感到恐慌。只是在高考这个悬在头上的利剑下,林叶只能将这个心思压下,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只在每晚的“护送”时才会释放。
在那些天里,一套一套的试卷做着,那些即将踏入高考的学子们开始对于分数看的麻木。林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件会说话的做试卷机器,一张一张的试卷一遍一遍的做,然后一道题一道题的改正,最后再一点一点的总结。林叶感觉自己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除了做题还是做题,手好痛,心好累,眼镜的度数又涨了许多,如果不是习惯使然,他都要直径回家,快点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下。其实也只有那短暂的道路,短短的十分钟,才能让他几近麻木的心感到清醒。
那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晚自习的下课铃一响,教室瞬间沸腾,林叶坚持做完一道英语题,抬头看到沐伶秀已不在教室,便连忙起身离开。自从高考临进,林叶不再往家里带书学习,他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希望在家充分休息,能保持更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白天高强度的学习,当然了这也是学校所提倡的。
林叶和沐伶秀的“护送”已经成为无言的默契,没走多远林叶便在人群中看到了沐伶秀,她还是一个人,林叶心里顿时放松,不再着急快走。
走在和沐伶秀的路上,是林叶最清醒的时候,这时没有在学校错题的和在家父母的压力,在这里只有林叶,和那个他已经偷偷喜欢三年的女孩,幸福感油然而生。
空气清新,月光皎洁,树叶沙沙作响,一起的美好词汇都形容不了此刻的场景,因为前面有她,有她的地方便是他一直所向往的天堂,那里不会有悲伤。
他还是那样在她的身后,慢慢的走,他眼睛里一直是她,尽管只有她的背影,他已经感到很满足,他看着她不自觉有些痴了,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不过当想到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他不会再有机会,这样和他相伴,他心情慢慢变得失落,脚步又渐渐慢了下来。
就这样当林叶在沐伶秀身后心境不断变化的时候,他们慢慢走到了十字路口,从十字路口往北再走一百米左右便是沐伶秀的住房所在的小区,林叶脚步更加慢了。以前林叶都是在十字路口慢慢看着沐伶秀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黑夜的时候,才往南走回家,今天应当也不例外。
当沐伶秀转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林叶并没有快速追去,还是慢慢走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过没几秒的之后,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传向夜空,把林叶从想象拉到了现实,林叶抬头往前望去,不过并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这时林叶的心里充满了急切和自责,快速的往拐角跑去。这时他的脑海里全是沐伶秀的身影,暗暗祈祷沐伶秀不要有事。此时他距离转角也就二十多米,按平时几秒钟就会跑完,只是此刻的林叶感觉这短短的几秒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当他用尽平生最快的力气跑到转角是,眼前的一幕让他提起的心顿时感觉一松。只见沐伶秀此刻站在一辆白色汽车旁边,身上并没有泥土和伤痕,这时白色汽车的车主正在打开车门准备往下走。
当林叶看到沐伶秀的时候,沐伶秀也看向了林叶,林叶从沐伶秀的眼里看到了惊慌。林叶知道沐伶秀有低头走路的习惯,顿时知道了一些原因。他无奈的摇摇头,快速走到沐伶秀前面,问她是否有事。沐伶秀或许还在刚才情景之中没有回来,她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白色车主看到沐伶秀没事便又上车快速的驶离现场,这让林叶心里一阵白眼。这时现场只有林叶和沐伶秀,他们之间只有半米距离,林叶心想或许这是高一以来距离最近的一次了。
林叶和沐伶秀都没说话,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为了瓦解尴尬,林叶便出声问道:
“刚才怎么了?”尽管林叶努力克制自己,但声音中还是透露着他对沐伶秀浓浓的关心。
“没事,只是不小心走到机动车道上了。”沐伶秀慢慢的回答,从她的声音中林叶感觉到她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还是记忆里的那种柔和。
“那就好,那就好。”林叶回答。林叶多少次幻想着他和沐伶秀在这条路上交谈的方式,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景下发生。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林叶心里高呼,原来在脑中想要和沐伶秀说的话,此刻一句都没有想起。林叶心里暗想自己曾多么机智的一个人啊,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傻呢。
“你怎么在这?”沐伶秀问道。
林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狡黠。便说道,“你说呢?当然是看星星了。”说着他抬头,发现今天竟然没有星星,只有一轮皎洁的月亮。“额,其实是在欣赏月光。”
“真的?”沐伶秀不相信这个借口。
“真的!”林叶硬撑着。
“奥。”场面有一次陷入了尴尬。这一次林叶不知道要什么话题来避免尴尬。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沐伶秀开口说道。
“嗯,拜拜,记得注意安全。”林叶只能接着说。
“嗯,你也是。”说着,沐伶秀转身朝他所在的小区方向走去。
林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像往常一样目送着沐伶秀身影变成黑影,然后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里,之后才慢慢转身往回走。
(4)
林叶不知道的是,那他转身的时候,沐伶秀在黑暗转身看向林叶的方向。因为林叶所在的是十字路口,路灯的灯光更加明亮,沐伶秀能够看清楚林叶。
其实林叶在第一次“护送”自己的时候,沐伶秀就知道。只是没有点破。她本身对与这个陪她哭,逗她乐的男生有着好感,虽说不上喜欢,却对于林叶的行为却很享受。她本以为林叶只是会陪她一天两天,只是没想到的是林叶会陪一年。
开始沐伶秀的心里是好奇,欣喜,后来变成了享受,感动到最后也就是现在,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了他能陪她回家,尽管两个人并不是并行,但只要有他在,那她便不害怕任何的黑暗。慢慢的她开始注意林叶的一举一动,开始慢慢习惯了想他,那个黑暗里的身影渐渐刻在了她的心里,日久弥新,只是她和林叶一样,都没有点破,她害怕一旦打破,便会失去,她太清楚外界的压力了,于是每天晚上这短短的十几分钟便是她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
当林叶“护送”她回到小区门口,她总是转身再去望向那个身影,直到他消失,这也是一种习惯,从林叶在她身后开始。
林叶和沐伶秀谁也没和谁表露心迹,他们都将对方看的无比重要,只是他们只能用自己的行为去表达。他们都害怕有一天会失去,随着高考的迫近,他们更不敢表现哪怕一丝。他们知道那种压力,这种压力会顷刻间毁灭少男少女那颗懵懂的心。
林叶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无悲无喜,就在刚才他明白了,当流年似水而去的时候,便有那么一天,叶会黄,树会苦,荻草也会结出果实,沐伶秀不会为他山无陵天地合,他必定也不会为她坚守终老,多少年后再回首,那清甜的温馨的,必定是彼此最平凡的真诚,那愚蠢的追悔的,那些自命清醒内心自卑的,却实则会挫伤他人让机会流失。他和沐伶秀不一定会走在一起,但只要曾经有过真诚了,努力了,那便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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