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评
★★★★★ 新冠期间在武汉读鼠疫。2020.3.1。
印象最深刻的是两场临终描写。一个是使牧师信仰崩塌的那个小男孩的临终描写,另一个则是倒在“胜利”前夜的圣人塔鲁的。这两场临终描写都让人仿佛身临其境,看完后一身冷汗,久久不能平息。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鼠疫,每个人都卷入其中。存在先于本质。面对生活的荒谬,我们对抗的方式在于每一次的选择。这些选择最终定义了每个人生活的意义。这里不存在英雄主义,向死而生是“英雄”们的选择。
就像书的结尾说的,鼠疫不会被战胜,它会隐藏起来,等待再次被唤醒,使人们重新吸取教训。
笔记
- 他们不相信天灾。天灾怎能和人相比!因此大家想,这灾祸不是现实,它只是一场噩梦,很快就会过去。然而,噩梦不一定会消逝,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其间逝去的却是人,首先是那些人文主义者,因为那些人没有采取预防措施。我们同胞的过失并非比别人严重,他们忘记了人应当谦虚,如此而已,他们认为他们还有可能对付一切,这就意味着天灾没有可能发生。他们继续做买卖、准备旅行、发表议论。
- 过去完全相互信任的夫妻和情侣都发现自己生怕失去对方。有些男人昔日自信在爱情上朝三暮四,现在也重新忠贞不渝了。从前在母亲身边生活的儿子很少注视过她,如今在勾起他们回想联翩的母亲脸上的皱纹里却注入了他们全部的关切和悔恨。这种骤然的、全面的、前途渺茫的离别使我们无所适从,成天追忆那近如昨日却恍如隔世的音容笑貌而无力自拔。事实上,我们经受着双重的痛苦,首先是我们自己的,然后是想像中的远方亲人儿子、妻子或情人饱受的痛苦。
- 大家有共同的感受,如别离和恐惧,但人人都继续把自己操心的私事放在首位。还没有一个人真正承认发生了疫病。大多数人最敏感的还是打乱了他们习惯、损害了他们利益的那一切。他们为此而不快,而气愤,但这些情绪是不可能对抗鼠疫的。
- 总之,他们处于期盼中。他们对待宗教和对待其他许多问题一样,鼠疫使他们的性情变得非常独特,既非冷漠,也非热情,这种性情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客观」。
- 大灾初期和结束时谁都会夸夸其谈一番。灾情开始,人的习惯还没有丧失,灾害结束时,习惯又失而复得了。只是在灾难当中人们才与现实相适应,即是说才会沉默下来。
- 但既然天地万物的秩序最终归结为一个死字,上帝也许宁愿人们别相信他而全力以赴去同死亡作斗争,宁愿人们不要抬眼望青天,因为上帝在那里是不说话的。
- 人世间的罪恶几乎总是由愚昧造成,人如果缺乏教育,好心也可能同恶意一样造成损害。好人比恶人多,而实际上那并非问题症结之所在。人有无知和更无知的区别,这就叫道德或不道德,最令人厌恶的不道德是愚昧无知,无知的人认为自己无所不知,因而自认有权杀人。杀人凶手的心灵是盲目的,而没有远见卓识就不会有真正的善和高尚的爱。
- 即必须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斗争而不是屈膝投降。全部的问题在于尽可能阻止人们死于鼠疫,与亲人永别。要做到这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同鼠疫作战。这个道理并没有什么可赞扬之处,只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已。
- 但我也有必要告诉您,这一切里面并不存在英雄主义。这只是诚实问题。这个概念可能会引人发笑,但与鼠疫斗争的惟一方式只能是诚实。
- 习惯于绝望比绝望本身还要糟糕。
- 我的兄弟们,抉择的时刻来到了。必须相信那一切,或否定那一切。而在你们当中,谁又敢否定那一切?
- 但是,随着粮食供应的困难与日俱增,人们又可能产生另一方面的忧虑。投机商趁火打劫,以天价出售正规市场紧缺的必不可少的食品。这样一来,贫困家庭数米而炊,富裕人家却衣轻乘肥。瘟神在恪尽传染职守时,不徇私情,十分有效,这本可以增进同胞们之间的平等感,可是,由于通常的自私心理作怪,鼠疫反而使人们心中的不平等感增强了。
-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只意识到一点:在今天,即使比别人优秀的人们也免不了去杀人,或听任别人去杀人,因为这符合他们的生活逻辑。我还意识到,在当今世界,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导致别人的死亡。不错,我一直在感到羞愧,这一点我心中有数,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处在鼠疫的包围中,我因此而失去了内心的安宁。到今天我还在寻找安宁,我试图理解所有的人,试图不成为任何人的死敌,从而找回我的安宁。现在,我只知道必须做该做的事,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再成为鼠疫患者,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希望找回安宁,或者在找不到安宁时,平静地死去。
- 凭我可靠的学识,我清楚知道(是的,里厄,我深谙生活中的一切,这您也看见了),人人身上都潜伏着鼠疫,因为,没有人,是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免受其害。我也知道,必须自我检点,毫不懈怠,否则,稍不留神,就可能往别人脸上呼气,把鼠疫传给人家。只有细菌是天然形成的。其余的东西,如健康、廉正、纯洁,可以说都是意志作用的结果,而这种意志作用是永远不该停止的。
- 他认识了鼠疫,可以回忆鼠疫;他感受过友谊,可以回忆友谊;他正在体验亲情,今后可以回忆亲情,这就是他赢得的东西,如此而已,岂有他哉。在鼠疫和生活两种赌博中,一个人能够赢得的,也就是认识和记忆。
- 那一对对心醉神迷的男女紧紧依偎在一起,话虽不多,却以他们得意扬扬、惟我独乐的神情在一片喧闹声中表明,鼠疫已经结束,恐怖时期已一去不复返了。他们不顾明显的事实,若无其事地否认我们曾在这样疯狂的世界生活过:在那里,人被屠杀就像打死苍蝇一样天天发生;他们还否认我们经受过绝对意义上的野蛮行径和有预谋的疯狂行为的摧残,否认我们曾受到监禁并由此而目睹昔日的传统受到肆无忌惮的摧毁,否认我们闻到过使所有尚未被杀的人目瞪口呆的死人气味;他们最后还否认我们曾是被吓呆了的百姓:我们当中每天都有一部分人被成堆地扔进焚尸炉,烧成浓浓的黑烟,而另一部分人则背着无能为力和恐怖的枷锁等着厄运到来。
- 不过,里厄也明白,这本编年史不可能是一本最后胜利的编年史,它无非显示了人们在当时不得不做了些什么,并指出今后如遇播撒恐怖的瘟神凭借它乐此不疲的武器再度逞威,所有不能当圣贤、但也不容忍灾祸横行的人决心把个人的痛苦置之度外,努力当好医生时,又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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