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读三年级的时候,一天下午放学回家,父亲在门口削蔑,看见我回来突然很惊讶的盯着我看,过了一会他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我奇怪父亲怎么这么问。
“没事你怎么那样走路?”
“我怎样走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你走路一瘸一拐的,是不是被人打了还是摔跤了?”父亲的话让我想起在学校老师也问过我这问题,不过我真的没挨打也没摔跤啊。
接着父亲让我走近他身边,他拿起我脚左看右看:“有点肿了,痛吗?”
“不痛,就是感觉有点沉重。”
父亲本来就是土医生,专门医治铁打扭伤之类的,他给我搽了几天药酒之后看没什么事,也就没放在心里。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谁也没在意这些。
过了一段日子父亲又感觉我走路不正常,而且这次我已经感觉到疼痛了,这时用了几天药酒也不见,父亲就带我去附近医疗站看医生。
在医疗站,医生问我还有其他地方痛吗?我告诉医生,我一个中指关节红肿疼痛的厉害,医生就拿着我的手指看,他们说这好像是风湿病,可是那么小的孩子不会患风湿病的啊。但除此之外也解释不了这症状。
回家后父亲问我手指痛了多久,干嘛不告诉他。我说手指痛了有一段时间了,天天都痛,有时候不小心碰着书桌更痛的眼泪直流。但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的,反正手指而已,也不妨碍我读书写字也不妨碍我做家务什么的,感觉没什么好说的就没告诉家人了。
不知道当时医生开的什么药了,印象里要每天都去打针吃药,一天不打针吃药我就痛的难受。如此反反复复,周围的人慢慢的知道了我的病,于是很多人家给我们介绍能治我病的好医生。
从此父亲每天踩着自行车带着我去找医生看病。有些家里住的还很偏僻,父亲就带着我挨个打听。
八十年代初的物价还很便宜,五分钱还能买到冰棍。可是那些土医生要价都很高,每次看病都要二十甚至三十。父亲从不讨价还价,他只说一句话:“只要你把我女儿的病治好,再多的钱我也给!”
本来家庭压力就大,再加上我的病不断的花钱,钱很快就花光了,直接威胁到我二哥和我妹妹的学费。
母亲日夜操劳还要忍耐我的病,于是她的牢骚也多了;父亲看着我日渐严重的身体无可奈何,于是经常借酒消愁。不过他从来没说过我半句,还到处打听那的医生好,就带我去看那的医生。
休学一年后,也经过了无数方法治疗,我的腿慢慢好了不痛了差不多能正常走路了,我跟父亲说我没事了,我要上学。父亲有点为难的说:“不读书了好不好?”我坚持要上学,父亲无奈的说要读书也行,但每次考试不许低于九十分,我答应了。
打听好了四年级的学费20元,我就跟父亲要了20元去四年级报名读。三年级的第二学期和四年级的第一学期就这样被我跳过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四年级的老师,跟他说明原因,要求他给我注册读书。他却一开口就要我40元学费,说我停学那么久,就要给双倍的学费才允许回来上学,不然就别读书了。
我说不过老师,心里好痛好伤心,哭着回家跟父亲说老师要我交40元学费才让我上学,不然就别去读书了。
父亲听完沉默了一下就去抽屉里拿钱,我清楚的看到家里仅剩的20元全给我了。
心里既难受又感动,带着眼泪回到学校交学费。
这一年平安的度过春天和夏天,我顺理成章的升到五年级。
在秋天,我们一班同学去给班主任割禾,后来跟班主任一起爬山。站在我们这最高的山顶上,看着天的尽头,老师告诉我们那边是广州那天是清远。尽管爬山爬的好辛苦好累,但我们都是很开心很快乐。那一刻,我以为我拥有了幸福和健康。
深秋来了,我的病又慢慢的发作了。这次我不肯休学回家看病,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再休学回家,我肯定就得永远离开学校了。
正常的时候我每天都是最早到教室的人,慢慢的,我是最迟到教室的人。再后来我天刚亮就开始走路去上学,等我到了学校之后老师已经在讲课了。之后每天早上我都在老师和全班同学的注目下走进教室。如此坚持到读完五年级的全部课文,到复习的时候,我就基本走不动了。这时我才听从父亲的话,留在家里看病。考试的时候父亲用自行车载我去学校,连续两天每天来回跑几趟。
记不清考试考了多少分了,因为我已经病的好严重了。双腿几个关节都疼痛的厉害,父亲也没追究我倒地考试考了多少分,在他眼里,这些分数都不算什么,只要他女儿没事就好。
父亲再一次带着我走上求医的路,这次比之前艰难多了,因为附近大大小小的正规不正规的医生我们都看过了。看了再看,看了再看,看的人家医生也自认没办法了。尽管父亲从来不在我面前说没钱的事,但我明显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劲,无奈之下我说别看了,再看也这样省点吧,父亲也默许了。
尽管没看病,但父亲每天都上山割草药给我洗脚,于是我天天就给自己熬药水洗脚,一天洗好多好多次。
半年过去了,夏天里腿又觉得好些了,我又要求重新回到学校,这次父母也没说什么就让我回去读书了。
我在学校报名读六年级,那时候刚试办六年级,读六年级的学生都是考不上初中的原五年级学生。
只是我这回只是读了四十天,我只能撑住四十天,就再也撑不住了。
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等我到家的时候都差不多到学校上下午课的时间了,父亲看着我艰难的样子说:“去不了就别去了,不要紧的。”
父亲的一句话让我泪如泉涌,不敢回答父亲的话,回到房间捂着被子哭的天昏地暗。却不敢发出一点哭泣的声音,怕父亲听到更伤心难受。
我没想到就这样,我再也回不去学校读书了,而且接着我二哥,我妹妹都因为我而先后终止了上学的路。
而我从此一步步走近死亡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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